第二日晴方捧着沉甸甸的画纸的时候心中好不得意,料想着那位杨保小哥该会怎么惊讶。
惊讶倒是确实惊讶的。
杨保没想到一夜之后,这位表姑娘竟又画了那么多,看着那鼓囊囊的包袱委婉地劝道:“表姑娘的伤尚且未好吧?这时候该好好休息才是,无需这般劳累。”
“娘子说了,大房的汤药日日送着,她无以为报,养病之余随手画上几幅,也好替二公子分分忧。”晴方没听懂这大宅子里的话,反倒悄声问了一句,“这恶徒还没找到呢?”
“没呢,这人是个老手。”
杨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想到这又激到了晴方。
晴方面露忧色:“我们娘子也放不下心呢,说是若是有需要的,一定鼎力相助。”
晴方说完,便折身往回走,杨保思忖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位表姑娘的意思是要继续给他们送画,忙追了上去。
可这小娘子腿脚也真快,转眼便不见影了。
糊里糊涂又收了一回,杨保捧着烫手山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秋容倚着门廊,瞧着他的傻样冷哼了一声,一伸手将盆里的水泼到了他脚边:“就你这么个笨嘴拙舌的,迟早得惹出祸来,小心到时候两边不讨好,白惹了一身骚!”
杨保连忙跳脚才免得衣服溅上水,可又不得不承认秋容说的有理,只好苦着脸又将那画悄悄丢到了伙房,希望那位表姑娘不要那么热心,正经养个病才是。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自打知晓这恶徒没有被抓到之后,这位表姑娘送来的画一日比一日多,杨保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是又怕解释过后被追问先前那些画送到哪里去了,因而更不敢说。
就这么循环往复着,他也一日比一日心虚,好几次都是等天黑了以后,才偷偷将这一摞画送给伙夫,叮嘱他一定要悄悄地烧了。
梨花院那边却毫不知情。
因着一入府便受了伤的缘故,这三五日雪衣都在梨花院养伤,如今额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恰好那位三表哥听闻也好转了一些,理应去探望探望,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只在鬓边簪了朵花小小的花。
这位三表哥天生痼疾,屋子安排在梨花院最僻静的西北角。
正是三月天,一路上梨花杏花如叠云堆雪,鼻尖满是清淡的香气,在这寸土寸金的义宁坊里能用这么大片的地方去栽花养树,实在是比屋子里摆上多少金器玉器都要来的富贵。
拐过一株硕大的梨树,她正要推开院门的时候,不巧,那朱门里却先踏出了一只脚。
瞥到那织金的衣摆,再往上对上了一张剑眉星目的脸,雪衣忙往后退了一步,温声行礼:“二表哥安好。”
身为兄长,三弟醒了,崔珩自然是要来看望的,却没想到路上竟遇到了这位表妹。
杨保也愣住,怎么这位表姑娘先前还讨好她们公子,这听闻三公子一醒,又到了这里来了?
难不成她还想两边同时讨好不成?
崔珩停了步,看了眼那眼睫低垂的少女。
几日不见,这位表妹仿佛又秾丽了些。
茜色的罗裙裹着腰肢,一弯身时带起轻轻浅浅的香气,看着格外无害。
连嘴唇都是淡淡的樱色,嗓音格外的清甜。
和那个当初说走就走,一去不回的瘦弱少女几乎找不到相似之处。
伪装的实在太好。
崔珩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抿着唇淡声道:“表妹的伤如何了,药可有不适?”
这还没过几日,雪衣却莫名觉得二表哥似乎又冷淡了一些,明明是在关心,却听不出什么暖意,尤其是在提到药的时候。
说起来这每日送来的药对雪衣来说堪比酷刑,偏偏大房的女使格外的严谨负责,非要盯着她把整碗药都喝干净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