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听到连接着容器的机子发出警报的声音,我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立马控制自己,而是放任我的心跳肆意加速。

实验室中仅剩的几台仪器不断闪着红光,我没有额外分视线给它们。

我只是看着少年越来越近的脸和他向我伸出的手,牧神的阻挡在铺天盖地的金色下显得尤为渺小。

要结束了。

玻璃破碎的声音没有响起,仪器停止运转的“嘀嘀”声也没有。

该怎么形容这奇异的感觉呢?

像是一条原本困在祭典摊位的金鱼,被一位技巧高超的游客轻巧地网了上去,我就这样被满目的金色包裹着离开了容器。

在我的想象中,哪怕对方是个极其好心的家伙,能做到最好的也不过是打碎玻璃,摘掉呼吸管,让我随着营养液的流失躺在废墟上,说不定还会被散在地上的碎玻璃刺破皮肤。

毕竟之前在外活动的是我的躯体,不会感受到疼痛也不会疲倦,我姑且以为这具身体属于常人。

吸入外界稍显污浊的空气而产生的呼吸不畅、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碰到实体的刺痛、无法行走而瘫倒在地的狼狈——我事先预想的一个都没能成功实现。

我漂浮在金色的海洋里,那个少年向我伸出了手。

我抓住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岸边最后一根稻草。不,这个比喻不恰当,应该说,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抬起手抓住来救他的那个人,哪怕把那人一同拉下水也无妨。

这个溺水者已经在水里呆的太久了,已经远离河岸,如果没有人跳下来、游过来的话,他估计连伸出手的意愿都不会有吧?毕竟比起用力挣扎最后用尽力气凄惨的死去留下扭曲的遗容,还不如像最开始就预料到会因溺水死去般不做挣扎以此保留得体的容颜。

不过,如果不死的话当然更好,毕竟不论死去时优雅或狰狞,过段时间都会变成相当不可描述的巨人观。

我握紧了少年的手。

嗯……这叫什么?或许这就是双向奔赴?

我又被自己偶尔冒出来的想法逗笑了。

我发现了,遇见这个人之后我那被幕布遮住的思维忽地开始活跃了,能为此做证的是——我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自己逗笑了两次,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少年的手触感并不是那么的细腻。【毕竟有什么人的皮肤能够比玻璃和液体更“细腻”呢?】

带着脉搏的鼓动和血液的奔腾。【原来人体实验能将我的听力和感知强化的这么敏锐吗?】

掌心的纹路接触带来温热的触感。【我以为我已经失去对温度的感知了,没想到还保留着,不过……正常人的体温对于刚从营养液里出来的我来说还是有点烫了。】

外套披在身上带来轻微的不适。【原来太久不穿衣服后突然接触衣物是这种感受,相当新奇。】

由此得出结论,我在成为实验体之前是一个听觉正常、触感正常、温度认知正确且长期身穿衣物的正常人。

黑红色的力量将我包裹住,让我能够像蜂鸟一样在空中停滞。

这是我的能力,我能操控属于自然伟力之一的——重力。

我的视线转向“牧神”,他不停地在说些什么,类似“到我这边来”这种话。他试图释放他的异能,被亚空间拦截了。

我个人认为他已经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忘记给研究员下命令不为我植入语言的那个人就是他。

我不恨他,也不会感谢他,如果我还在容器里,我甚至不会反抗他,也不会与他为敌。

但现在我已经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接触了空气,头一次,在灵魂尚存的时候,力量源源不断地涌进我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