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孙不难惶恐不安之时,脸色阴沉的李中易,缓步迈入军帐,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孙不难,久久没有眨眼。
孙不难自从跟随了李中易之后,何尝见识过李中易用如此阴冷的眼神看他,他首先撑不住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双膝一软,“噗嗵。”跪倒在了敬爱的乡帅面前。
“孙不难,汝可知罪?”李中易异常痛心的望着孙不难,这可是很早就跟着他闯世界的老兄弟啊。
随着李中易事业的不断茁壮成长,在他麾下的将领们,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派:河池乡军派,灵州骑军派,以及开封杂牌步军派。
河池乡军派的将领们,用他们私下的话说,属于从龙最早的勋旧,他们也一向自诩为李家军中嫡系中的嫡系。
事实也基本如此,在李家军的元老重将之中,属于河池乡军一脉的,除了灵州军都指挥使郭怀、镇抚使姚洪之外,还包括一直代行副帅之责的杨烈,掌管军法司的左子光,参议司检校都指挥使杨无双等人。
河池乡军派,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掌握的军事实力,都占据了比较大的优势。
至于,开封禁军派,其实力也不容小觑。第二军都指挥使刘贺扬,第三军都指挥使廖山河,第四军都指挥使马光达等人,都属于这一派系。
但是,和团结一致对外的河池乡军派不同,刘贺扬与马光达永远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至于廖山河,他的眼里更是只有李中易,平日里压根就不和刘、马二人彼此走动。
然后就是灵州骑军派,这一拨人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既有第五军都指挥使宋云祥这种深得李中易看重的心腹爱将,又有李勇这一类极力装作是汉人的党项人,在参议司里更有何大贝这个左副都指挥使。
总而言之,在李家军中的权力架构之中,基本上属于各派系共存共荣的局面。河池乡军派虽然占据了一些上风,但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可以压倒另外两个派系。
由此可以看出李中易的一番苦心,在这种体系之下,既有分权制衡,又可集中军令,形成合力,将下克上的风险,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线下。
“禀主公,贼子杨标如何处置?”这时,随行而来的军法司检校副都指挥使李延清,小心翼翼的凑到李中易的跟前,大气都不敢喘半口。
“此等丧心病狂之徒,待审问清楚余党之后,直接活埋,不必再报于我知。”李中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态,可是,这个命令刚一出口,整个帐内仿佛被天外陨石击中一般,立时将众人炸得魂飞魄散。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谁都知道李中易的个性。李大帅虽然比较好色,却向来是个注重情谊之人,只要是跟随他时间比较长的老兄弟,无论是家里缺钱了,还是战时伤残了,李中易都会吩咐有司,作出妥善的安置。
李中易有句名言,刘贺扬一直记得极其清晰,在老子的队伍里头,绝对不允许出现,让英雄们流血还流泪的狗屁倒灶事。
可是,就在刚才,刘贺扬亲眼目睹,李中易竟然发出了活埋老兄弟的命令,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
杨怀中脸色铁青的暗中咒骂杨标,该死的狗贼子,活埋都算是便宜了你小子,你就算是死了,老子也要把你的尸体挖出来喂野狗。
李中易骤然翻脸无情这件事,极大的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向讲义气顾情谊的李大帅,一旦被人碰了逆鳞,无情的杀戮以及惨烈的报复,代价大得令人完全无法承受。
李延清倒没觉得李中易的决定有任何的不妥,按照军法,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李中易没有下令宰光杨标的全家,甚至是五族,在李延清看来,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
嘿嘿,李中易如果知道了李延清的真实想法,他一定会挑起大拇指,赞叹道:“不错,不错,颇有锦衣卫或是东厂的风范!”
慈不掌兵,仁不问政,李延清对这句话理解异常之深刻!
李延清也是河池乡军出身的将领,不过,和杨烈等人不同,他和李云潇一样,都早早的就成了李中易身边的贴身带刀近侍。
可想而知,有资格在李中易吃饭、更衣、洗澡,甚至是泡妞的时候,挂刀守卫的将领,不是绝对信得过的心腹,又能是什么呢?
左子光没被派去开封主持大局的时候,李延清一直就是他的副手,负责暗中监视并掌握军队里的一切动静。
借用左子光的一句话,可以概括李延清此时此刻的心态:光辉永远属于恩师,小人我等为之!
李延清下去之后,李中易阴沉着脸,缓缓的走到了孙不难的身前,冷冷的问他:“你有何话说?”
一旁的杨怀中看得很清楚,李中易尽管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一直攥得死紧的右手,却彻底的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痛心疾首的悲伤。
俗话说的好,哪怕是养条狗,只要时间长了,主人也难免会颇有感情。即使那条狗老死了,主人也不会舍得去吃掉它的肉身,大多数情况下,主人都会选择一块好地,将之埋葬。
也许,用养狗来理解李中易此时的心态,并不是特别的恰如其分,但至少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学生辜负了山长的厚爱,竟被您所言的糖衣炮弹击垮,请乡帅您依照军法重重的治学生之罪。”孙不难匍匐于地上,一边重重的磕头,一边落泪抽泣,场面可谓是惨不忍睹。
站在李中易身侧的刘贺扬,眼睁睁的看着孙不难的额头已经被磕破了,刺目的鲜血格外的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