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在柴荣的身后,又转进了都监大帐隔壁的小帐,灯光通明之下,一座巨大的军事沙盘,跃然眼前。
柴荣顺手提起搁在沙盘上的一根长木棍,指着用黄泥标注的黄河,淡淡地说:“开封以北,全依仗这道天堑,何以守御之?”
李中易一听此话,心下一片透亮,他此前关于黄河水师的高论,肯定已经传入柴荣的耳内。
“河北须立坚固之寨,河南则须仰赖水师的保护,水陆并御,互为犄角之势,则京师乃安。”李中易十分知机的给出了答案,然后,等着柴荣进一步训示。
柴荣淡淡的一笑,又问王溥:“王齐物,我大周现有战船几何?”
王溥心头猛的一惊,赶忙回答说:“回陛下,现有五百料的战船一艘,三百料的战船十艘,其余的百料以下的战船大约百余艘。”
‘嗯,必须加紧筹备了。”柴荣手里的长木棍,忽然指向西北方向,“党项人有好马。”
李谷心想,柴荣一边要求加强水师,一边又惦记着定难军的好马,难道是想再次对窝在太原的刘家下手?
范质瞥了眼心情很好的李中易,他心里明白,这家伙关于先取河套,再下幽燕的战略方略,不仅提醒了柴荣,更获得了柴荣的认可。
契丹人疆域辽阔,带甲二十万,双方的战争一旦全面开打,就是战略性的决战。必定会迁延时日,大周禁军的物资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按照李中易所提议的,先拿下定难军党项人的地盘,大周转眼间,就获得了几万匹河曲好战马。
河曲马,长途跋涉的耐力或许不足,冲锋的突击速度却远胜于矮小的契丹马。
有了骑兵部队的协助,哪怕是骑马的步军,大周禁军的机动力,必定会大为加强。
这么一来,柴荣的北伐大计,也就多出无数种选择。至少,可以牵制住契丹人,不敢集兵一处,倾国之力全面对抗大周。
当晚,柴荣不顾重臣们的反对,楞是留宿于破虏军中。
清晨时分,柴荣早早的起了床,更衣之后,他缓步踱出大帐。
迎面就见,一队队赤着双手,身穿短褂的破虏军士兵,正在军官的带领下,鱼贯回营。
近万人参加晨练,却没有多少脚步声,显然,李中易事先吩咐过了,不能惊扰了陛下的好梦。
柴荣见自己身边的御前亲卫官兵,一个个面露紧张之色,他不由微微一笑。
太阿倒持的悲剧,国之利刃,岂可操于一人之手,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就只有王溥一个人知道么?
李中易和符昭信得了柴荣的召唤,急忙并肩赶过来陪着,范质也早早的起了床,已经在军营里转了一大圈,此时恰好返回。
晨练完毕后,整个破虏军中,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柴荣仔细的听了一阵,忽然笑问李中易:“不打算传授四书五经?”
李中易赶紧躬身回答说:“四书五经,精妙无比,连微臣都难以学其万一,何况这些粗汉们读书的底子太薄,学起来难免太过艰涩。”
柴荣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老子的《道德经》,就不艰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