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异样的情绪涌入她心间,伊南低下头,双肩颤抖得愈发激烈,泪水滂沱——
是的,经历了这么多,她的心依旧柔软,她和刚刚离开现代社会时完全一样,她还是个孩子,一个无比真诚的孩子。
“孩子啊,来吧——”
亚里士多德看见眼前的情形,向伊南扬起双臂,敞开他的胸膛,任凭伊南用力拥抱着他,将泪水全部洒在他长长的胡子上。
“我和你一样,我也只是个孩子。”哲人如是说。
“我们都一样,整个人类都一样,我们还太年轻,还需要在挫折中学会成长。”
公元前323年,距离智人走出非洲,已有七八万年之久。此刻的人类,正谦虚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和弱小,而不像若干年后的现代人,动辄认为自己能掌控整个世界。
相对于苍茫的宇宙,人类一直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一直都是。
听见亚里士多德这么说,正宣泄着泪水与情绪的伊南,开始觉得她那颗已经被岁月磨钝了的心,似乎渐渐清亮起来。
“孩子,我要谢谢你。”
“实不相瞒,如果当时您没有派人从雅典将我接出来,我想,这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在亚历山大大帝过世之前,亚里士多德一直待在雅典。伊南的人设法在大帝崩逝之前,把这位哲人从那里接出来,带他来到巴比伦。
“我这么想不是因为雅典的政治,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解决任何问题,解释任何现象——直到我来了巴比伦。”
“这是一座富有历史的城市,但在我看来,却比世界上任何城市都要年轻。”
“因为这里的人们永远怀抱着旺盛的求知欲,孜孜不倦地在尝试一切方法,寻找答案。”
“别了,我的孩子,我的小姑娘……以你的能力,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成功的。”
“请不要太急切,请等待时间给你的答案。”
亚里士多德拥抱着伊南——他早已意识到伊南在寻找着什么,而她想要寻找的,一定是非常艰难的。
伊南听见了这样暖心的鼓励,再一次哭出了声。这一次她的心已经没有那么沉郁了。
她不再是老而不死的怪物,她只是个永葆青春的年轻人。
“谢谢,我会记住您的话!”她答允亚里士多德。
离开巴比伦后,亚里士多德于公元前322年过世,享年六十三岁。
继业者战争没有发生——虽然亚历山大这些“继业者们”的子孙后代们,依旧延续了他们的先辈争权夺利的作风,因为权力和而争斗,但大多将范围局限在自己的封地以内,至少不敢来招惹迦勒底。
在亚里士多德离开之后,伊南和极少数了解“希腊火”的配方的工匠们一道,严密地守护住了“希腊火”的秘密。
工匠们遵守了誓言,将“希腊火”的配方带进坟墓。唯一知道配方的,只有伊南一个人。
希腊火所使用的器皿与装置,例如手动加压泵,则被广泛应用于农业生产。
尽管如此,“希腊火”在巴比伦城下极为恐怖的唯一一次现世,就已经足以震慑四方,震慑个很多年——
二十年后,亚历山大大帝的灵柩被长寿且相对安分的托勒密迎去埃及,并永久安葬在那里。
伊南再次将迦勒底共和国交给国民大会和长老院,由这些机构高效地自治。
她自己则再次踏上道路,开始再一次在四方游历。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她曾经抚过汉尼拔的战象,也曾经不小心一脚踩进阿基米德的浴缸;她的生活很精彩,她的斗志很高昂。
她一直在努力地寻找一个人,并试图解开一个与人类自身息息相关的谜题。
很久了她都没能找到,谜题也同样没能解开。
但是伊南并不着急,亚里士多德送给她信念,让她既能够一往无前,也能够保持足够的耐心。
她还有时间。
“重溯文明计划”的大实验室里,丹尼尔默默地望着大屏幕。
随着伊南在四方不断游历,整个项目的古代史研究员们都开心坏了。伊南的同事们极为矛盾地期盼她能够在目标时空里多待一阵,好让他们能与她一样,“亲眼目睹”古代史。
但同时他们也能理解她承受的压力与孤独,都希望她能够尽早回来。
丹尼尔多数时候一言不发,但在无人时他会凝望着屏幕上伊南的形象,喃喃低语:
“请耐心些,再等等——”
这一回,他精确测算了磁场的影响,并且得出结论。
“距离下一次遇见……不远了。”
公元前47年,尼罗河畔。
罗马共和国的执政官尤里乌斯·凯撒,正由年轻美艳的埃及女王克莱奥帕特拉陪伴着,坐在游船上,享受尼罗河畔的优美风光。
刚刚结束了亚历山大港战役,这位独揽大权的罗马军事统帅决定在埃及休整数月,一面确保埃及出产的粮食能够源源不断地供给,一面与美艳绝伦的埃及女王谈情说爱,享受人生中难得的平静时光。
正在浓情蜜意之时,罗马卫兵来报,说是凯撒有一名故人前来拜访。
“一位……女性。”卫兵见到埃及女王坐在凯撒身边,着实犹豫了一下。
“女性?”克莱奥帕特拉挑眉,语气里带着玩味。
“她说在罗德岛曾与您是短暂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