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公元前540-457年

“我必须说,我相信神明的存在——”

毕达哥拉斯把这话说出口,他对面的佳人眼光里似乎有一枚小小的火焰马上熄灭了。她很明显地流露出失望,毕达哥拉斯不知道为什么。

“或者换句话说,我相信这世界上,有我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东西存在。”

他的研究,他的哲学,他的数学……都是他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东西。

对面的佳人听说,立即转忧为喜,唇角上扬,露出娇美的笑容,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这一点我相信,”她说,“只要您坚持,在您的领域里迟早会有大成。”

说着,她端起手中的陶杯,立即有两名侍女走进庭院。她们是来送客的。

毕达哥拉斯却急了,他在这一瞬间心有所感,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十分不凡:她看起来像是无所不知……像是能知道未来的事。

“小姐,美丽的小姐……”毕达哥拉斯突然口不择言,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向那名女子又靠近了一步,“您……对毕达哥拉斯有何指教?”

“伟大的数学家……”

毕达哥拉斯听见对面的人低声叹息道。

毕达哥拉斯自己却从未被人看作是“数学家”,甚至是他自己,也认为他专注于研究“哲学”,或者是“智慧”。

“请您答应我一件事吧!”那女子突然提高声音,同时扬起头,面带笑容,“待到将来您能够自创一个学派的时候,我希望,您能够在开派讲学的时候,招收女性学生。”

“因为女性也有接受教育的权力。”

毕达哥拉斯十分认同这一点,当即躬身答应:“尊敬的巴比伦小姐,我无法现在就向您保证……毕竟我才疏学浅,并不确定将来是否真的能够开创学派……”

在巴比伦的挫折,既让他学会了谦虚,也令他重新燃起了奋斗的信念。

“但若我有一天真的做到了,我承诺,我门下一定会公开招收女性学生,不会将一心求学的她们拒之门外。”

毕达哥拉斯由侍女们带领着,离开了这座小小的庭院。

在侍女们离开的那一瞬间,毕达哥拉斯立即感觉到自己迷失在了巴比伦的街巷里。他猛地回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找不到路径,能够将他带回刚才那清新宜人的小小庭院。

市井之间嘈杂的人声变得清晰无比:刚才发生的短暂交谈,就像是做梦一样;偏偏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住。

“难道真的是神明?”毕达哥拉斯问自己。

可是他自己也并没有答案。

“她的美,只能用数学去表达。”

毕达哥拉斯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并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巴比伦。

公元前520年,毕达哥拉斯开创了自己的学派。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他的学派中有十多名女学者,这是当时其他的学派中都没有的。

公元前457年,又一个来自希腊的年轻人,像毕达哥拉斯当年那样,来到了巴比伦。

他的名字叫希罗多德。

希罗多德不像当年的毕达哥拉斯,醉心于在人前演讲。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倾听者,随身带着羊皮卷,混迹于巴比伦的大街小巷,酒坊食肆,听见任何有意思的“故事”,就会掏出怀里的羊皮卷,忙忙地记下来。

因此他的右手手指终年染着墨迹,而且终日为没钱购买羊皮纸而犯愁。

某一天希罗多德挤在小酒馆的角落里,用完了手上最后一片羊皮纸的最后一片角落,正心满意足地叹着气,却马上醒悟过来:他又断粮了。

走出小酒馆,年轻人在心里盘算着去换个更便宜的住所,然后再去市场找一个零工,好替他挣来下一卷羊皮纸。

谁知他没走多远,忽然感到肩上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有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在他背后“喂”了一声。

希罗多德猛地回头,他身后没有人。地上却躺着一卷用绸带绑起的羊皮纸,全新的,一字未写。

年轻人感激不已,却不知道该感谢谁,只能向天祷祝:“神明在上,希罗多德,谢谢送给我羊皮纸的好心人!”

他没有得到神明的回馈,反倒是耳边擦过一声轻笑,和那声“喂”一样,都是年轻女孩的嗓音,仿佛已经收到了他的感谢。

很快这年轻人在市场的书记局找到了一份抄写的工作。他负责将很多泥板上的内容誊抄到羊皮卷上——泥板记录已经延续了数千年,但是由于泥板的体积实在太庞大,保存起来格外占地方,因此巴比伦人开始着手将一些重要文献誊抄在羊皮卷上。

这对希罗多德来说,却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工作。

他天赋甚佳,能够读懂楔形文字,对于时代较为久远的古代楔形文字,他也能通过上下文推断其含义。因此他的工作,绝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抄写。

因此,他正在巴比伦古代的文字中拼命地汲取养分。

等到他抄写了一天,右手酸软地回到住处,想要把今日的感想都记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得,又断粮了。

忽听窗外毕啄两声,希罗多德揭开窗上垂着的帘子,一卷全新的空白羊皮纸就从窗台上滚落下来。少女的清脆笑声在远处响起:“这是我家主人送给你的,不用谢我,谢她就行了啊!”

希罗多德对这雪中送炭的行动异常感激,将羊皮卷紧紧地捧在胸前。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好心人”的模样,但是心里早已充满了无尽的好感。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几个月,希罗多德实在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有一天,他在接下了又一卷馈赠的时候,假装向上天祈求的样子,诚恳地说:“伟大的神明啊,如果您能让希罗多德见见这位好心人,他会更加感激的啊!”

果然,那个娇俏的少女声音“嗯”了一声,回应道:“知道啦!”随即有脚步声,吧嗒吧嗒地远去了。

又过了一天,希罗多德见到了那位“好心人”——好心的美人。

她端坐在攀爬着青藤的花架下,着手中的一幅羊皮卷。她的模样像是一座用雪花石膏雕成的雕塑,如果不是她偶尔会轻声念诵,希罗多德恐怕真会以为他被带到了一座古典雕像跟前。

年轻的希腊人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立即觉得自己的心被爱情填满了。

良久,女郎才抬起眼,她刚刚意识到希罗多德的存在。

“请坐!”她热情地招呼。

希罗多德竟觉得无法违抗,极其紧张地坐下来。当她的视线朝他转过来的时候,希罗多德开始有些无法呼吸。

“希罗多德。”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