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律在,关于艾里伽尔和伊丝塔这两位小姐的继承纠纷,所有的事实都清晰明了地摆在汉谟拉比面前。
希律昨晚连夜找出的泥板成为证据,直接指向古伽兰那和艾里伽尔之前确实存在婚姻。
很多王室官员也纷纷“回忆”起了古伽兰那与乌鲁克一家“尊贵的阿维鲁”结亲的事实,并且小心翼翼地撇清他们与这桩继承案之间的关系。
而令汉谟拉比震怒的,则是泥板档案的“遗失”,如果宫里的官员人人都可以为了私利,随意更改与销毁官方保存的档案,那么官方保留这些档案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做不行吗?
偏偏负责这桩继承案的王室礼官被带到汉谟拉比跟前的时候,百般狡辩,反复抵赖,口口声声,说是只有以“泥板”为证据。毕竟他作为经办的官员,看不到婚书泥板,就只能当做这段婚姻不存在。
他又抵死不承认自己进去过泥板仓库,损毁过档案,只说王室礼官之中,只有希律一个人经常去那仓库待着。
谁知说话之间,汉谟拉比的卫队长已经带着人搜过了这名王室礼官的住宅,搜出了古伽兰那与艾里伽尔的婚书——
想必这名王室礼官的算盘打得很精彩:
他想先帮助古伽兰那和艾里伽尔办妥了这一桩继承案,然后再以这些证据为手段,敲诈这两人。这样他这辈子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艾里伽尔夺来的产业里得到他想要的那份利益。
就因为这些私心,王室礼官没有毁去全部档案——现在一搜就被搜了出来,作为确凿证据。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汉谟拉比立即宣布,剥夺这名王室礼官的穆什钦努身份,将他贬为瓦尔杜。并因为他此次的罪过,将会得到当众受笞刑的惩罚。
而古伽兰那和艾里伽尔那一对夫妇,则因为隐瞒婚书,被指为“诬告”,理应驳回艾里伽尔继承遗产的请求。汉谟拉比宣布,早先划归艾里伽尔名下的财产,全部划还至伊丝塔小姐名下。
至于古伽兰那与艾里伽尔应得的处罚……
汉谟拉比正在沉吟的时候,王庭外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女声。
“巴比伦英明的王啊,在这桩案子里,伊丝塔小姐觉得不公,而伊丝塔的姐姐艾里伽尔,事实上也是一直都在默默忍受着不公呀!”
汉谟拉比皱着眉,望向王宫卫队长,心想这“七重门”一旦被人打坏了,就连王宫卫队也成了摆设,什么人都摸可以到王庭来了吗?
王宫卫队长今天跪了个没完没了,这时赶紧又跪下来请罪,同时心里委屈:来人是王室礼官的妻子,一向熟门熟路的。再加上今天外面出了大乱子,这位夫人真的摸到王庭来,也确实不会有人拦她呀。
“来自乌鲁克的艾里伽尔,见过巴比伦英明的君主。”
早先,艾里伽尔听说“正义的七重门”被损毁,就已经知道不对。她一听到消息就偷偷溜到了王庭附近等着,一直到吓得半死的丈夫来找她。
“夫人,以后就不想着妹妹的那些财产了,咱们就一家人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好不好?”
古伽兰那亲眼目睹同僚被剥夺身份,贬为瓦尔杜,还要遭受笞刑,他自己先吓傻了,抓着老婆的衣袖,连声哀求。
而艾里伽尔却一甩袖子,寒声道:“经过这些,你觉得我还能做回以前那个穆什钦努的夫人吗?”
艾里伽尔一向羡慕巴比伦的繁华,喜欢热闹、喜欢漂亮的首饰、喜欢有几十个阿姆图前呼后拥,喜欢过最精致的生活。嫁了个穆什钦努之后,她日常能够出席王室的各种饮宴——这打开了她的眼界,也更孳生了她心底的贪欲。
自打见过妹妹的玻璃铺子,知道了玻璃有多么值钱,多么受欢迎,每天这商铺能赚那么多舍客勒的银子,艾里伽尔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办法再跟古伽兰那过以前那种生活了。
所以,现在的艾里伽尔,鼓足勇气,来到了汉谟拉比王的面前。
妹妹伊丝塔能够有胆气去做到的,她艾里伽尔也能。
因此,现在艾里伽尔像伊南当初一样,直接闯入王庭,来到了巴比伦王汉谟拉比的面前。
“你是艾里伽尔?就是你,伙同古伽兰那,想要谋夺你父母遗留给你妹妹的财产,因此买通了王室礼官,刻意篡改证据,造成伊丝塔小姐无辜受屈?”
汉谟拉比心里也很窝火:要是没有这一桩继承案,至少他王宫门口“正义的七重门”现在还是完好的。
艾里伽尔非常沉稳,她低着头柔声说:“请问王,我与妹妹伊丝塔同样是父亲与母亲的子女,为什么我俩的结果如此不同?为什么我嫁了一个穆什钦努,父母留下的财产我一点都不能继承?而我妹妹依旧是身份尊贵的阿维鲁,同时又能继承父母的所有财产呢?”
汉谟拉比沉吟道:“巴比伦王国的习俗,在没有儿子继承家产的前提下,由未嫁女继承父母的所有遗产。财产在未嫁女之间平分,你既然已经出嫁了,你的父母已经为你提供了大笔的陪嫁,因此你不再拥有继承遗产的权力。”
艾里伽尔平静地抬起头,双眼直视王座上的王,反问:“习俗就是必须要遵循的吗?”
汉谟拉比顿时语塞:为什么这一家子姐妹两个,说话都这么秀?
“不是习俗必须要遵循,而是王的裁决必须要遵循。”汉谟拉比最终答复。
艾里伽尔欠身行礼,表示她对此是服气的。
“王从公平起见,认为你的父母留下的遗产,应当由他们二位过世时的未嫁女,也就是你妹妹继承。”汉谟拉比反复斟酌以后,回答了艾里伽尔的问题。
“那么,如果那时我已经与古伽兰那离婚了呢?”
外头古伽兰那听着不知道作何感想,但总之艾里伽尔从她随身的长袍里取出了一块泥板,递给了希律。
希律飞快地扫了几眼,马上说:“这一块泥板,并没有在官方登记。”
他将泥板转交给汉谟拉比:这是一份“离婚契约”。
巴比伦社会中,“离婚”是可以存在的,但通常需要由原本地位较高的一方提出。如果双方地位相当,则有更加繁琐的认定程序。
“离婚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因此我与古伽兰那没有去官方登记此事。”艾里伽尔说话得时候很平静,确实有些心如死灰的模样。
“离婚的日子是在父母过世之前,因此我想我依旧有权利继承父母留下的财产。”
“但是你依旧把持着家中留给你的陪嫁?”希律追问了一句。
“依照婚书,会全部留给孩子。”艾里伽尔淡淡地说。
这下可好——艾里伽尔是豁了出去,之前的嫁妆全都不要,又表示自己已经与古伽兰那离了婚。她破釜沉舟,就是为了把父母留下的财产,从妹妹手中抢过来。
“伊丝塔小姐,你对此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