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阿卡德人抵达乌鲁克城下的时候,也同时传来了乌鲁克城外两个村庄伏击失败的消息。
为了试探阿卡德人的战斗力,乌鲁克的战士们连同当地村民们一道,在将老弱妇孺送进乌鲁克城之后,就在两个村庄做好准备,尝试在那两个距离乌鲁克有一天路程的地点伏击,减缓阿卡德人的进攻速度。
但是两个村庄的伏击都失败了,并且牺牲了好些英勇的乌鲁克战士。
逃回来的人惊恐地描述阿卡德人的恐怖,说他们脸上画着花纹,袒露着上半身强健的肌肉,骑在飞奔的公牛身上,在村落里横冲直撞。
他们在村落里到处丢下火把,腾起的烟雾巧妙地遮蔽着他们的身形;他们却总能在烟火之中准确地发现乌鲁克人的身影,并且骑着牛突然蹿出,给乌鲁克战士以致命一击。
在这样恐怖的攻击力之下,大约只有不到一半的乌鲁克战士和村民最终撤回了乌鲁克。他们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挂了彩,由伊南娜神庙的圣倡们带领乌鲁克的妇人组成了医疗小队悉心救治护理。
“真的……很强!”侥幸逃生回来的乌鲁克战士向吉尔伽美什转述他们的所见所闻。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温言安慰:“回来了就好好养伤,不用再担心了。”
他的气度沉稳,战士们见到王这样镇定,个个都真的放了心好好去养伤。
吉尔伽美什从伤员那里走出来,找到正在最后一段城墙那里监工的伊南,将战士们的话转述了,最后微微叹息一声,说:“阿卡德人——先王卢伽班达,果然没有错看他们。”
闪族人的这一支确实能征善战。
伊南闻言只说:“王不需要特别担心,我们已经将战事的准备工作做到最好了。”
吉尔伽美什望着伊南面前还缺了一段的城墙挠头——这城墙还没合龙呢,战备根本还没有备完,哪里就能说是做到“最好”?
却听伊南有把握地说:“阿卡德人没有后勤的物资补充,肯定是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乌鲁克附近的村庄大多已经迁入城中,田地也已经腾空,真正做到‘坚壁清野’了。阿卡德人先头的这一支一定会在那两个村庄尽可能地劫掠,搜寻粮食和贵重物品。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
伊南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面前的城墙依旧紧锣密鼓地在修。
地基已经全部完成,两段城墙之间,大约只有五十来步的缺口。工匠们在墙边站成一排砌砖,他们只要一伸手,身后就有连方向都已经摆正了的陶砖递了上来。砌墙如同行云流水,敦厚的城墙,竟肉眼可见的,在慢慢长高。
另外,城墙这段缺口之外,还另有一班民夫正在挖掘壕沟,作为最后一段城墙跟前的安全措施。
就和在阿摩利一样,他们挖壕沟也极具观赏性,铲子此起彼伏,被装进麻袋的土方像是列成一条队伍,一袋一袋地依次送出来。麻袋送到城里,立即被送入工匠们的脚下,成为他们用来垫脚的土方,这样工匠们就能随着城墙的“长高”而“站得更高”。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称赞一句:“你安排的,我从来都最放心。”
——刚刚他还在心底偷偷疑惑呢,这时表面上却一定要做出一副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谁知就在这时,远处地平线上,三三两两地出现了阿卡德人的身影——正是从那两个村庄的方向来的。
他们有些人骑在牛背上,也有不少人牵着牛步行向前。这些阿卡德人一点点地靠近,脸上用油彩绘制的可怖纹样也渐渐能叫人看清楚。
正面面对敌人,工匠们手上的砖砌得就慢了。从壕沟处运出来的土方也渐渐断开,原本是一条线,现在看起来成了一个一个的点。
伊南放粗了嗓音,沉声斥道:“不要理会,将精力都集中在你们手里的活计上。”
工匠们都是一凛。
伊南却放缓了语气,温和地安慰:“放心吧,他们只是打头阵的,不敢就这么上前。”
吉尔伽美什也马上接话:“是的,有王在,他们不敢的。”
伊南扬起脸,瞅瞅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我说错话了么我?
伊南果断地说:“王陪我出城去看看吧。”
她没容吉尔伽美什拒绝,直接拉了拉吉尔伽美什的胳膊,就把人拉出了城。
远远地向乌鲁克城靠近的,确实是阿卡德人。他们确实如伊南所预计的那样,劫掠了两个村庄,因此大队人马还无暇靠近,现在过来的,只是先头小队。他们没有马上进攻乌鲁克的打算,只是想来探探情况。
初看到乌鲁克城规制宏大、表面光滑的城墙,阿卡德人都吃了一惊。
但是他们马上看见了那城墙还没修完,竟然还有一小段没有合龙,工匠们正赶着在修,而民夫们似乎是为了保护这段缺口,正在挖掘壕沟。
这一段很可能是这座完整的城池唯一的缺口了。
赶到这里的阿卡德人多少有些心动,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头领。
如果现在趁乌鲁克人的城墙还未修完,从这段缺口直接冲进城,岂不就是拔得头筹、大功一件?
这一小队阿卡德人的头领远远地望着这一大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一挥手,阿卡德的战士们纷纷“上牛”,慢慢向乌鲁克城的这一段“缺口”靠近。
他们盘算着能见到人们惊慌失措,民夫们丢下工具,从壕沟的挖掘地点逃开。城墙内外一片哭喊,人们纷纷找寻藏身之所躲避。
然而眼前的情形恰恰相反。工匠们一刻不停,那城墙稳稳地在长高。
壕沟越挖越深,麻袋装着土方连绵不绝地从壕沟里运送出来。民夫们都只顾着忙碌,甚至没人有工夫转过头看阿卡德人一眼。
“头儿,要不要冲过去?”一个阿卡德战士问。
领头的阿卡德人迟疑了一下,挥手让他麾下的战士们做好冲击的准备。
唯有壕沟跟前,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高大矫健,另一个看起来瘦小些,但都是英气逼人的俊秀青年。
这两人看装束穿着气质,都绝不可能是工匠或民夫之流。但是看他们两人站在无人守护的最前沿,却气定神闲,一丝惊慌的神色都没有。两个人甚至还朝着他们阿卡德人指指点点,似乎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
只有做好了一切防御的准备,才能这样笃定地等待他们发起进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