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珩重复了一遍宁秋砚的回答,蹙起眉,对这答案似乎有些想法。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杯子。
随后,关珩抿了一口杯中液体,嘴唇因此染了些艳丽颜色,过于病态的肤色得到些许中和,看起来依旧不健康。
“现在到秋天,还有一段时间。”片刻后,关珩重新看着他道,“我需要你能保证,这期间你会把自己交给我。”
对方凌厉的眉眼没什么温度,宁秋砚心中却轻轻一颤。
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他,是什么意思?
是指,这期间献血的事情不能变卦吗?
“不背叛,不逃跑,也不要害怕。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关珩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明年秋天,你去上你的大学,可以再也不用来渡岛献血。”
这话有点过于沉重。
宁秋砚认为和自己昨晚的出逃有关,关珩需要他,所以需要他慎重的承诺。
可是除了献血应该有的报酬,宁秋砚其实没什么想要的。
所以当关珩又问了一次:“能不能做到?”
宁秋砚说了“能”。
关珩叫他重复一次。
这样的氛围里,宁秋砚不自觉凭记忆重复了一次:“我不背叛,不逃跑,也不害怕。”
关珩没说更多,语气很淡地结束了问话:“起来吧。”
几分钟后,凌医生姗姗来迟。
见到宁秋砚在房间里,他顿了一下脚步,对宁秋砚先到有点意外。
“不好意思,来晚了。”凌医生放下医药箱,对他们说,“手术比较复杂,小肠和胃都有伤。岛上备的麻醉剂量不够,疼得情况反复。”
关珩问:“吗啡呢?”
凌医生说:“用了,量也不足,但是比没用的时候好。”
凌医生一边说一边把医药箱打开,拿出采血所需要的针管血袋等物。
看来他们今天的抽血就在关珩的房间里进行。
宁秋砚听到他们的对话,问道:“凌医生,您说的是不是昨晚受伤的小工?”
凌医生点头:“你知道?”
宁秋砚告诉他:“我看见外面雪地里的血了。”
昨晚雪地上那一摊血迹,现在想起来依旧触目惊心。现在听到情况那么严重,他都开始担心会不会出人命。
凌医生:“那个时候是凌晨吧,开枪那会儿,那么危险你跑到外面去干什么?”
跑到外面去干什么,宁秋砚没好意思说。
当时同样在场并救了他的关珩一改先前问话时的模样,长发挽在耳后,懒洋洋地窝在黑丝绒沙发里,也没有说话。
刚才两人单独进行的那段对话,似乎达成了某个隐秘的约定。
关珩不会提起那件事。
宁秋砚硬生生忽略话题,问凌医生:“我听康爷爷说他的腰被戳穿了,怎么不送去医院?”
凌医生微微一怔,关珩也朝宁秋砚看了过来。
霎时化为视线焦点,宁秋砚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
一方面他这样说有质疑凌医生医术的嫌疑,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岛上的人,什么都不懂,不该管闲事。
凌医生笑了笑,对宁秋砚安抚性地说:“我们有安排,他会没事的。”
宁秋砚觉得自己有点傻。
被叫去坐好准备抽血时,依旧这么觉得。
凌医生的到来打破了房间里原本的静谧,接下来简短的对话都围绕着抽血程序。
这个绝对私人的环境里,关珩的存在感很强烈。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时,宁秋砚仿佛在手臂上感觉到了来自关珩的视线。
他回头,视线与关珩相撞。
对方瞳孔中的一点深红貌似变得更为明显,宁秋砚不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许关珩戴了隐形眼镜,他想。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宁秋砚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更重,因为想到接下来的事而产生了奇异的感觉。
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即将在身体里拥有他们融合在一起的血液,就像生命力的传递。
他转回了头,看着温热鲜红的液体流入细管,蜿蜒至血袋中。
一点一点,透明干瘪的无菌袋逐渐充盈,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