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跪地的男人却身体一颤,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
他又一次重重向偃师叩头。
脑袋砸得地面“嘭嘭”作响。
面具后的偃师笑了,低声道:“活着吧,我答应了。”
男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哽咽。
这一次,连趴在屋顶的陆小凤都糊涂了。
却听“咣当”一声,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从男人怀里滑落。
看客们恍然大悟。
原来断臂男人已心存死志,他竟为自己准备了一把匕首。
偃师已送出今晚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礼物。
今夜的大戏,到此算是落幕了。
屋顶上的陆小凤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他总觉得,今晚的一切太过顺利。
顺利的有些……
“嘁,无趣。”
耳畔传来一声冷嗤,却是那个啃牛肉的轻功高手。
那块只咬了几口的牛肉,早已冷成一块生铁。
陆小凤一怔,忽然觉得这个声音熟悉的出奇。
“司空摘星?”
陆小凤惊讶道。
是了,他早该猜出来的。
拥有这样过人的轻功,又会在这种场合里大吃大喝的,唯有司空摘星一人。
那张全然陌生的脸咧嘴一笑:“陆小鸡,你总算猜出来了——”
司空摘星话未说完,下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身后抽出一把刀,高喊道:
“无面偃师,你杀我义父,我要为他报仇!”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腹诽“无聊”的司空摘星眼睛一亮,扭头紧盯下面的动向。
原本打算离开的陆小凤,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老老实实趴在屋顶。
.
风静了。
空气却更冷了。
月亮爬得很高很高。
宛如一个触手可及的硕大银盘。
无面偃师静静地站在破败的城隍庙外。
口口声声喊着“报仇”的男人,则远远站在对面。
男人身边还站着十几个高手。
这些人有的握钩,有的夹刀,有的持戟,都不是常年的兵器。
与此事无关的人早已散开,退到更远的位置。
无人真正离开。
也无人舍得离开。
江湖流传着各种关于偃师的“秘闻”,却从未有人真的见过偃师出手。
根据陆小凤的观察,偃师是高手无疑。
但究竟有多高,陆小凤也不知道。
空气变得既紧张又兴奋。
屋顶上的陆小凤,盯着偃师对面的男人。
他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年纪并不算很大,三十左右的样子,脸色煞白,穿着一身缎面衣裳,很高、很魁梧。
可陆小凤却觉得,这人是个矮子。
站在偃师对面的十几个人,都是矮子。
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也掩盖不了他们在面对死神时,本能的恐惧。
荒野一片寂静。
除了城隍庙偶尔“嘎吱”作响的门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偃师道:“你是山匪收养的义子?”
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情感。
可对面的男人却觉得很难堪,甚至品出了一丝轻蔑。
“我义父不是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