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砚白一出马,几个人都老实了,给足了这位柳首徒面子,显得他的出场愈发光芒万丈。
柳砚白微微勾起唇,风度翩翩地走到楚丹枫面前,柔声道:“丹枫,别怕,柳师兄在,不会让你蒙冤。”
好一出“英雄救美”。
看得几个年轻弟子兴奋地窃窃私语,羡慕地看向楚丹枫,似乎很艳羡他得到了柳大佬的维护。
唯有当事人楚丹枫不这么想。
他觉得,那些震盂峰弟子八成就是得了柳砚白的授意,才那样污蔑自己。但他没有证据,何况柳砚白一贯以这种公正又谦和的正面形象示人,不像他,是个沉郁寡言的废柴,楚丹枫提出怀疑,也会被人打成“不识好歹”。
楚丹枫于是略一点头,干干道:“清者自清。”
刚刚那叫嚣的力修不满道:“楚小五,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柳师兄替你说话,连个‘谢’字也没有?”
很好,“不识好歹”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小师兄,这就是双簧吗?”一道小奶音响起,音色虽糯,可中气十足,煞是嘹亮,轻而易举就吸引了全场注意。
“小孩子为什么能登上万剑峰?还没开始练气吧?”
“好像是孟长老的小徒弟,估计是来见世面的。”
“内门弟子真幸运啊。”
“他在说什么双簧?”
“不知道,不过挺有意思的,听听看吧。”
小团子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也不怯场,脆生生地说:“好话坏话都被他们说了,二师姐说过,这就叫唱双簧,小师兄,我说得对不对?”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中又响起嗡嗡议论,其实若有人点破,大家也不是傻.子,很容易就能反应过来,柳砚白等一众震盂峰弟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那力修扯着大嗓门朝花庭轩怒道:“谁教你说这些混账话的?”
没等他骂完,花庭轩便扑进自家师兄怀里,哼哼唧唧地嘤嘤嘤:“那个人怎么欺负小孩,他好凶,轩儿好害怕。”
知弟莫若兄,楚丹枫一听就知道这崽子在装哭,心里快笑疯了,他揉揉小团子的头,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拔.出弟子剑指向那力修,“你们震盂峰不要欺人太甚!向我泼脏水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
“不错!我们离虚峰也不是好欺负的!”黄长天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也拔剑站在了楚丹枫身后——他不过筑基中期,修为还不如金丹已碎的楚丹枫,胆子又小,并不敢真冲上前去。
不过捧场还是足够的,微胖身躯颇敦实,架势拉得十足,气势上很像那么回事。
方清涯虽仍旧抱剑而立,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几位师兄弟身边,表情很是别扭。
“我也相信楚师兄!”人群中跃出一个穿鹅黄衣衫的姑娘,头上垂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啊晃,原来也是个熟悉面孔,乃是当初和楚丹枫争抢任务、最后和李班同去幻夷山采无患木的唐映冬。
唐映冬朝楚丹枫甜甜一笑,身后还跟着几个坤断峰的女弟子,一同站在离虚峰师兄弟们一处。
楚丹枫朝她点点头,心想:这算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唐师妹也是个性情中人。
花庭轩却很警惕地望着唐映冬,不动声色地站到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
随着女修们的加入,两方阵营划出楚河汉界,气氛看起来剑拔弩张,柳砚白朗声笑道:“楚师弟误会我们了!今日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对师弟们管教不严,以后绝不再提。万剑锋结界只开七日,大家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正事要紧,楚师弟,你说呢?”
楚丹枫一心想安闲养老,并不热衷打架斗殴,做出“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态度就够了,于是点点头:“正是。”
其他弟子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渐渐散去,楚丹枫向唐映冬等几位女修致谢时,黄长天趁机提出同行,提议的是黄长天,几个女孩子却不约而同看向楚丹枫,而后很大方地答应下来。
一行人刚准备整装出发,柳砚白却不知何时折返回来,依旧是温文尔雅的语气:“丹枫,能否借一步说话?”
见楚丹枫没回应,柳砚白笑了,眼含戏谑:“怎么,怕师兄吃了你不成?”
“……”楚丹枫揉揉额角,对黄长天道,“你们先走,我稍后追上。”
然而打发别人容易,小团子却怎么也不肯走,腿部挂件一样挂在楚丹枫身上,就连柳砚白也拿他没办法。
柳砚白:“你这小师弟倒机灵得很。”
这里没有外人,楚丹枫干脆有话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可柳砚白在没人的地方一样端着谦谦君子的架子,叹了一口悠长的气,说:“丹枫,你生我的气了。”
“我只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挽回一点形象,”他自嘲一笑,“没想到又弄巧成拙了。”
楚丹枫不耐烦道:“说完了没有。”
柳砚白很受伤似的说:“男人就那么让你恶心吗?”
正抱着楚丹枫大.腿的小团子也豁然抬头,手上失了轻重,给楚丹枫捏得“嘶”一声轻呼,花庭轩连忙放手,拳头兀自藏在袍袖里攥紧。
一大一小都秉着呼吸看向楚丹枫,神色都有些严肃。
楚丹枫:“我不恶心男人。”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思想是开放的,并不歧视同性恋。
然而,还没等柳砚白高兴,楚丹枫便继续道:“我只恶心你而已,柳砚白,你口口声声说……可是,从前到现在,做的哪一件事不叫人恶心?”
这不是喜欢人的态度。
虽然柳砚白用对了方法和态度,他也不会接受就是了——楚丹枫仍旧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喜欢大胸细.腰妹子的直男。
柳砚白听了这一席话,头一次维持不住端方的君子形象,脸色铁青,五官都扭曲了,花庭轩却心情大好,欢快地拉住楚丹枫的手,“小师兄,我们快赶路吧。”
这番话,楚丹枫从上辈子起就想说,可碍于系统约束,一直没有机会,今日终于一吐为快,心里也很畅快,折扇一展,潇洒道:“走!”
柳砚白望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追,却在两人走远后一剑劈断了一块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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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丹枫原本以为小团子顶多走上半日就会喊累,却没想到这小东西体力惊人,几个大人都累喘了,他还是精神抖擞。
大家边走边试着拔剑,花了三天时间才到半山腰,这里的景色已和山脚大不相同,几乎全是嶙峋的峭壁,一些怪石上插着生锈的铁剑,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泛起粼粼光晕,夜里尤为梦幻。
那是万剑峰判定是否走“回头路”的标准,一旦后退得太多,脚下光晕就会变成赤红,意为警告。
万剑峰的夜景出奇的美,今晚是朔月,不见月光,可墨一样的夜空中铺满星辰,繁星低垂着,偶尔有一点流云淌过,近得仿佛伸手可摘。
越往上人越少,半山腰上升起几簇篝火,每一簇都围着几个满怀希望的少年人,大家或掏出辟谷丹服用,或打坐养精蓄锐,唯有楚丹枫一队人画风不同。
几个少男少女围坐一团,都眼巴巴望着楚丹枫。
楚丹枫也不负众望地从芥子袋内掏出一袋子果脯、一捧鲜桃、一盘胭脂鹅脯,甚至还有一把瓜子。
因为万剑峰有个规定,入夜后不得乱走,所以吃零嘴已经成了几人夜生活的保留项目。
“我带了很多,大家别客气。”楚丹枫招呼道。
几天的工夫,少年人就已经混熟了,也不客气,大家热热闹闹分食,听说这胭脂鹅脯是楚丹枫亲手卤制的时候,更赞不绝口,一顿晚饭吃得气氛和谐极了——除了一位叫映雪的女弟子和方清涯。
映雪一入夜就靠在一块大石上休息,此时像是睡着了,方清涯则抱着弟子剑坐在暗处,好像入定了。
“别理他,”黄长天悄声对楚丹枫说,“他心里较劲儿呢,看你一直不拔剑,他也不拔,瞧他那样子,非要拔.出一柄比你好的不可,啧,什么都要比。”
楚丹枫嘴里塞得满满的,小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不是很走心地应了一声。
黄长天继续说:“哎,我也够呛了,从上山就开始拔剑,一点动静也没有,咱们这群人里,只有映雪拔那柄剑时,剑身发光松动了,可惜最后也没成功,又锈死回去了,就差一点啊真可惜。”
“她那会儿哭得多伤心,我看着心都揪起来了,我这个人,就是天生的怜香惜玉,看不得女孩子哭,不过说起来也能理解,下次机会要等十年之后了,看她修为也不高,若是没有灵剑助益,十年之后都老了,哎,可惜可惜,映雪还挺美的,但我觉得映冬更俏.丽一些,你说呢?”
楚丹枫咬了一口桃肉,含糊道:“我说你小点声,别吵醒了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