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榆突然尖声叫道:“是你儿子奸了阿谷,阿谷才会反抗的!是我给阿谷的防身武器,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
姚栎暴怒:“区区一个奴隶,也敢反抗我儿!我儿是扶桑祭司,身份贵重,区区一个奴隶——贱奴,也敢!”
他呼喝如泣血。
“你真是找死——!”朱雀祭司也陷入了怒火。他抬起手杖,眼看是想再众目睽睽下打杀姚栎等人,却被姚榆拉住了。
姚榆气得声音发抖:“你们就是欺负我阿父不在……”
姚栎寸步不让:“便是青龙祭司大人在,也没有第二个道理!”
青龙祭司是四大祭司之首,已于五日前出征。
素日温和可爱的姚榆,现在面色通红,像一只愤怒又说不出话的小狮子。
但她还是努力保持了理智。
“不要理他。”她拉住想动手的朱雀,充满哀求地朝裴沐看来,“副祭司大人,副祭司大人一定知道谁对谁错。那个人死了活该,他欺负阿谷……是他不好,凭什么要抓阿谷祭祀……”
她眼里已经含了泪。
身为青龙祭司的女儿,她深深明白,奴隶根本不算个“人”。哪怕是普通的族民欺负了阿谷,她都不能在明面上做什么,何况对方还是星渊堂的祭司。
就算只是低阶祭司,那也是正式的祭司。
是性命远比阿谷贵重得多的男人。
姚榆身边的女奴依旧低垂着头。她一声不吭,身体颤颤,似在发抖。
仔细看去,她身上衣衫破碎、头发凌乱地遮挡住面容,四肢带着血迹,的确是一副凄凉的模样。
裴沐沉默地听着。
听完,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铁锈气——她刚才太用力了。
“原来如此。”她慢声说道,“既然你们双方都认可,死者是被这女奴所杀——”
人们的视线,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姚栎一方,满脸的理所当然,还有提前备好的一点耀武扬威。
姚榆和朱雀,则一个含着期待,一个面露嘲讽,似乎已经知道她会如何处理。
她身后的祭司们,也在风里漫不经心地窃窃私语:
——这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也要来星渊堂闹。
——就一个奴隶,杀就杀了,也就是因为那是青龙祭司大人的女儿……
——说不准还是女奴自己勾引的人家。
——是啊,那些奴隶能是什么好东西,阿榆被骗了吧。
——朱雀祭司大人也是,竟把阿榆也带来了,女人明明不能接近星渊堂。
——朱雀祭司大人就是那样,当年不也……
——嘘……
最后,他们闲聊的话题,终于来到了裴沐身上。
一道道目光也聚焦在了她的背上。
——副祭司大人会怎么处理?
——要在祭台祭祀么?
——那会弄得很脏,最后还不是我们清扫……
——女人,就不该来这儿添乱。
——死也不该死在这里。
裴沐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副祭司大人怎么思考了这样久?
是啊,她为什么思考了这么久?
答案岂非显而易见。
“既然事实这么清晰,那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声音——她自己听见了——也同样地懒洋洋、漫不经心,好像面对的不是一次奸污、一次反抗导致的死亡、一次因为反抗伤害而被迫面对更多伤害的事……
轻飘飘得……就像这如血残阳下轻飘飘的风一样。
她看见姚栎他们的脸上,已经提前露出了振奋的笑容。
姚榆已经满脸是泪,而朱雀的嘲讽和隐隐的恨意变得更深。
裴沐却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容。
那是下定决心的人才能露出的笑容——毫不犹豫,冰冷无情。
“死者身为星渊堂祭司,大战在即,不思如何保卫部族,反而玩弄女奴。其身死一事,实乃自作自受,反而引起这场风波,是第一错。”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由于死者的过失,导致姚榆喜爱的女奴无辜受损,是为第二错。”
人们的眼睛,一个个睁得极大。睁得这样大,简直让人怀疑他们平日里是否没睡醒。
裴沐更加微微一笑:“死者家属贸然绑缚女奴,冒犯星渊堂,更试图趁青龙祭司在外征战之际,逼迫其幼女,是为第三错。”
她背负着所有人的视线,走到祭台中央。
姚榆在她右手侧,眼睛越来越明亮;朱雀则面色怔怔,不声不响地瞧着她。
裴沐回头望着祭司们。他们神情各异,却都可以大致概括为三个字——不赞成。
但在最后一缕血色夕晖中,祭台上的副祭司大人含着笑,那笑比夕晖更冷,比精铁更坚硬。
她说:“罚死者曝尸荒野,三日不可收尸。至于今日闹事之人,全都削去职位,罚俸一年,战功不抵。”
“朱雀祭司放任诸人冲撞星渊堂,也一并罚俸一年,战功可抵。”
“姚榆及其女奴并无过错,且快回去便是。”
朱雀祭司回过神,忽然露出笑容。他响亮地答道:“好!”
地上的女奴也抬起头,呆呆地望来。她眼里似有一种奇异的光在闪烁。
“阿谷,太好了阿谷……!”
姚榆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忍不住带出喜悦的哭腔。
姚栎这才反应过来,嘶哑吼道:“不,我不服——副祭司大人,我不服——!”
他不敢挑衅裴沐,便恶狠狠地看向地上的女奴,并显出一种失去理智的疯癫。
突然,他高举手中的刀,扑了上去!
“都是你,是你杀了我儿,我儿是星渊堂祭司——!”
砰!
朱雀祭司毫不留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