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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来由地一阵颤栗,不知在怕些什么。回过神来,听见玱玱在问霁雪:“霁雪姐姐,你怎么知道柜子里有热奶|子?”

霁雪的声音又轻又柔:“宫里出来的马车,都有个钉死在车壁上的小柜子,柜子里不仅有茶有奶|子,有时还有蜜饯果铺。主子是什么位份,里头的东西就是什么分例。这都是大内的规矩和体统,不会有错。”

主子用不用,那是主子的事。但内库和六尚局得把工夫做足了,这就是他们的差事。

黛玉靠在迎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小时候就罢了,这程子她进宫对此大有体会。宫里的人各司其职,处处都是规矩。要说当差,没有比内廷里的奴才更会伺候人的。但内廷里的主子都舒服吗?倒也不见得。

马车在霁雪和玱玱的闲聊声中停下,奚世樾的声音隔着车壁传进来,在夜色之中,带着一丝古怪和轻飘:“县主,咱们到了。恭请县主下车罢。”

踩凳一早安置了,玱玱和霁雪先后下了车,这才伸手去扶黛玉。

将近立夏了,夜里的风却还是冷硬的。半点不温和地扫过来,吹得人后脖子发凉。

林玦下马过来,见黛玉面色稍白,伸手去探她的手。旋即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到奚世樾手里:“家妹体弱,夜里风冷,还请公公多照看。”

御前的奴才不缺银子使,但塞过来的银子就是格外好用。知道塞银子的都是有眼色的人,奚世樾就爱叫人这么捧着。他是奴才不假,做爷的不也求着他办事,谁比谁高贵?

“大爷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办。”奚世樾躬着腰转身,交代小太监:“快,去传话。”

两个小太监应声快步过去,边跑边好生喊:“奉旨进宫,请侍卫老爷们下钱粮!”

走到侍卫跟前,也不知他们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给侍卫仔仔细细看了不算晚,守门侍卫确认无误,还得一层层传上去,叫领头的仔细分辩。

黛玉看得有趣,他们家里虽也有上钥和下钥,临时有事要开门,却远没大内这样严苛。她虽在宫里住了些时候,但天一擦黑就不出西配殿了,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奚世樾笑着伸手来扶她:“宫里规矩严,戌时二刻上钱粮那是雷打不动。过了那个点,就是万岁爷想出来,都得一层层地遣人请钥匙下钱粮。县主别急,就这一道门多费些时候,进了神武门就快了。”

果然又等了一时,只见神武门悄然而开,里头虽处处都是透明的羊角灯[1],从这里望进去,却依然像个深不可测的玄色旋涡。

黛玉略有些怕,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步子回头看林玦,声音之中略带惆怅:“哥哥,我去了。”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去看小郡主,简直像是慷慨赴死。当日信誓旦旦说不会再回来,才家去了没两天,又叫捉回来了。

她是家里金尊玉贵养大的,林玦也不舍得叫她进宫去,处处都得受人所制。然而到了这一步,再不舍也只能瞧着她去了。

“不要着急,慢慢地走。”千言万语,最终都成了一句话。

林玦长长久久立在原地,瞧着黛玉缓步走入神武门。在她走入宫门后,两扇朱红大门又重新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窥探的目光。他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小郡主并不是病得那样重。如此大张旗鼓,究竟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