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乖巧地走在涩泽身边，虽然测试了一番，不过没有实质的威胁，只能算小打小闹，可他敏锐地注意到了种田的那句话。于是真珠咬着唇想了想，吐出一个词：“医院。”

“你是这样想的吗？”涩泽心情有点复杂，从老师的角度来说，自己的学生真是一点就透，比曾经见过的小孩不知道聪明多少倍。但是作为一个挑剔的完美主义的收藏家，他有预感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这个收藏品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了。初见时那个眼睛里空茫茫的人形似乎慢慢被填充了什么，正在发出细微但着实存在的改变，而这份改变，他确实允许了甚至做出不小的推动。

涩泽停下脚步，再一次半蹲着，捧起真珠的脸，有点不舍地摩挲了一下真珠的发顶。他看见这个孩子眼里对此举的迷茫，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走吧。”再过段时间，又该去重新寻找一份合心意的收藏品了。

真珠应了一声，心里的微妙感被前往目的地的好奇冲淡了。这次上车涩泽就坐在他身边，于是真珠放下早上的矜持，直接凑到车窗前往外看。鼻尖因为没有把握好距离，轻轻磕在了玻璃上，发出一点声响。

他赶紧缩了缩，捂着鼻子看了眼涩泽，要是被发现，老师肯定会皱着眉来仔细检查了。谁知道涩泽只是安静地托着下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真珠睁大眼，欲言又止地蹭到老师身边：“老师？”

“嗯？”涩泽发出一声带笑的鼻音，“撞疼了？”

“没有……”真珠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异能内务科对你有别的安排。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不会产生‘把我的学生锁进展览室，以此来保证他的安全’的念头。”涩泽眯了眯眼，手上轻柔抚摸着编进了丝带的发辫，“真珠，你一直是聪明的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真珠被这个突然的通知砸得懵懵的，在涩泽暗藏危险的语气中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等他想到更多，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医院到了。

“这里是生命降临的地方，也是生命逝去的地方。”涩泽低声说了一句。

“虽然我觉得这些碌碌无为的生命并没有意义，他们痛苦、丑陋，他们贪婪、愚蠢，如同蝼蚁般渺小，也不值得驻足……但是真珠，去看看人类吧。”

宝石人的生命比人类漫长得多，在他眼中，全然纯白的真珠一旦看见了世界虚无的本质和人类的无趣普通之后，一定会陷入更加深层的痛苦。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开始寻找生命的光辉，涩泽带着微妙的恶意与怜悯这样想着。在自己彻底离开之前，他会给唯一的学生最大程度的庇护和教导。

午后的医院陷在软乎乎的睡眠里，安逸又静谧，护士站的值班人员低头玩着手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强撑着打起精神，生怕错过呼叫铃。

涩泽没有陪着他逛的意思，丢下一句两小时后我来接你就转身出了医院。

真珠点点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这个白色的建筑。他端详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指路标牌，最终没有看懂那些一知半解的专有名词。于是他随心所欲地在各个走廊间游走，偶尔路过敞开门的病房，里面躺着虚弱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