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救驾来迟,一个时辰以前,先帝与先太子、太子妃便均已薨逝,太后、六王与皇长孙亦不知去向……如此惨淡局面,不知文少傅该当何罪?朕又要如何恕你的罪?”

越裳心中怒极,开口说话时,却偏偏是一把温柔嗓音。

她自小在江南长大,说得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便就是此刻说了官话,也自然而然地带了些温柔似水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在场众人却无一人觉得轻松愉快——明明是妙龄少女温柔如水的嗓音,听在耳中却如同寒冬腊月之时骤然被一缸冷水浇在头上,冰冷刺骨、振聋发聩,显见得这位“寄养”在江南的长公主殿下……不,现在应该称为是皇帝陛下了,果然跟传说中一样,身负极高深的武功,并且也当真是动了真怒了。

这也难怪,虽然说陛下她此前被养在江南,鲜少回到宫中,但先帝同先太子毕竟是她的骨肉至亲。眼见着父兄血亲惨死在眼前,哪怕是个泥人儿也要发狂落泪,何况是陛下这样的天之骄子呢?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更何况,这一位天子,自个儿便就是武功极高的高手,那这“一怒”的威力恐怕就更加可怕了。

事实证明,现实比想象更加恐怖。

越裳盛怒之下,浑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铺天盖地的威压弥散开来,令在场的众禁军将士均忍不住屏气凝神,垂首不语,生怕触了霉头,血溅五步。

但反观那位文文弱弱、半点儿武功都没有的文少傅,虽然处于圣怒“风暴”的中心,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他好似根本就没感觉到越裳的怒火一般,又俯身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好,这可是文少傅自己说的。”

越裳怒极反笑,身上的杀气却愈发暴涨,背上的暗青色古琴琴弦微动——在这个刹那,她竟似已经动了杀心,当真要动手把这个文少傅给斩杀在弦下。

眼看着一场血案就要发生,四下里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自方才那场叛乱之中幸存下来的数百名禁军将士,没有一人敢在此刻贸然开口“捋

虎须”,替这位文少傅求情。

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他们竟似完全被越裳的气势给震住了,根本无法开口、也无法动作。

眼看着这位胆敢在越裳面前“振振有词”的少傅大人就要血溅当场,一点银白忽然自半空飘落,正正落在了越裳与文崝之间。

居然是一朵白色梅花。

现下已是暮春时节,京城内外草木更生,早已不见半朵梅花。

那这朵白梅,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饶是越裳,也不由得微微一怔,暂缓了出手,全副注意力暂时都被这朵神秘的白梅花给吸引住了。

这白梅来的速度极快,却又极轻极柔,立时便被越裳周身四溢的杀气割裂成碎屑,但也堪堪破解了这杀气即将满溢的死局。

越裳眉心微蹙,转瞬间已经取了那暗青色的古琴在手,素指轻拨,一道音波已经自琴弦上飞出,直奔着少傅文崝身后而去。

这古琴乃是越裳心爱之物,名唤“碧纹”。长约三尺六寸五,通体暗黑,缠绕着墨绿色的暗纹,在阳光之下看去,竟似隐约有青色云纹浮动,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