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们已经陆陆续续退到了第三道壕沟的后方,这条不足五米的小沟,已经变成了他们最后的护城河。沐风退到了后方,和其他的难民一起拉开了木板,一些巨人踩在了壕沟上铺盖着的稻草之上,踏了个空,不慎跌入了壕沟之中,浑身都扎满了事先准备好的钉子,臃肿的身体表面顿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难民们趁机奋力地用捆绑着刺刀的竹竿狠狠地扎巨人们的脑袋,一些巨人被扎瞎了眼睛,刺穿了喉咙翻倒在地,另外一些凶暴的巨人们却是翻身而起,愤怒地抓住了竹竿,猛然一拉之间,竟有几个身形瘦弱的难民被一起拉进了壕沟,被抓得头破血流,哀嚎连连。
一个被咬折了双腿的年轻小伙子吃力地在壕沟的泥地里蠕动着,他仰起头望着壕沟上方的人脸,吃力地伸出一只手,试图求救,却被一只巨人拖着断腿,狠狠地拉到了一旁,然后那个巨人用力地掐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像是扭钉子似的挤压进了泥土里。
随着两道防线彻底崩溃,难民的数量损失已经过半,而巨人们虽然也损失惨重,但是却没人知道剩下的巨人到底还有多少。站在壕沟旁的难民们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平坦的悬崖尽头有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正在如雨后春笋般钻出,仿佛杀死一批又长出一批,永远没有尽头。数量有限的敌人并不可怕,毕竟再如何凶狠,也总有杀完的时候,但是面对一群数量仿佛无穷多的敌人,谁的自信心,都终究会一点一点的瓦解、崩溃。
眼见这支难民部队开始向着一溃如水的事态发展,沐风体会到了心累的无力感。他不是执法队员,而且也没有年龄上的优势,和这里的难民们也不是很熟,在这一刻,就算他有心,他也没有摇动大旗重振气势的能力。面对着开始溃退的难民们,他声嘶力竭地呼喝着,高喊着,又是吆喝又是挽留。
“别往那边跑!那边也已经被巨人占领了!”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几分钟!”沐风满脸是血,他嘶吼着,试图叫回那些丢了魂魄开始四处乱撞、仓惶逃窜的难民,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哪怕是正规的军队,一旦开始崩溃就很难恢复,更何况是从来没有什么军事素养可言的难民。一旦意识到巨人的狂潮已经无法避免,怕死的情绪立刻开始迅速蔓延,难民们丢下了手中的武器、箩筐,踩着同胞的尸体、石块、巨人的尸首,推推搡搡着,夺路而逃。山道、森林、草丛、丛林间的缝隙、岩石间的罅隙,平地、树顶、山坡、山坳……所有能够藏身的地方都占满了人,在那些仓惶逃跑的难民眼里,他们已经意识不到亲人、朋友、孩子、战友,在他们眼里,只剩下了求生的道路。逃!往没有巨人的地方逃!往空地逃!逃得越远越好!死亡的恐惧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难民们,一张张崩溃的绝望脸流淌着雨水向着密林的深处推挤而去。
刀、枪、铲、锅盖、水桶、箩筐、背囊,零星点点地洒在地上,像是一路蜿蜒的豆子。
和沐风并肩作战的人越来越少,起初还有三五十个,但是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半,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和沐风一起坚持在第三条壕沟后方的人就只有寥寥十几个了。
沐风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变得越来越沉,两条手臂就像是拴着千斤巨石一般,越来越难以抬起,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壕沟里多少巨人了,是八个,还是十个?他不清楚,但是此刻他的脑海里充斥着的只有镰刀和斧头割开巨人咽喉时的画面,他的脸上满是鲜血,整片视野都呈现出了鲜红之色,鲜血甚至溅到了他的视网膜上,在他的视野里,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堆积如山的红色尸体、天上翻动滚涌的红云,远处殷红的山峰,眼前耸1动着的巨人血影……仿佛整个世界都进入到了红色的染缸之中,再无别色。
“不行了!”一个虚胖的男子战战兢兢地道,“撑不住了……跑吧!”他转头,以几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沐风。
沐风的右臂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抬起头,杂乱的刘海下,一双染血的眼睛左右顾盼。
跑?
可是……还能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