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过道上的人丛中,不知是谁说话了,音调尖而细:“军长不会再弃城而逃,做常败将军吧?”
全场哗然。
众人都向发出那声音的过道上看。
手枪营长周浩第二次拔出了驳壳枪。
杨梦征一笑置之,侃侃谈道:“民国二十六年以前,自家内战,同室操戈。你打我,我打你,全无道理,正应了一句话:‘春秋无义战’。本军长知道它是不义之战,为何非要打?为何非要胜?为何非要我陵城子弟去流血送死?本军长认为,二十六年前之国内混战,败,不足耻;胜,不足武。二十六年七·七事变以后,本军长和本军长率属的新22军为民族、为国家拼命流血,是我同胞有目共睹的,本军长不想在此夸耀!提这个问题的先生嘛,我不把你看做动摇军心的汉奸,可我说,至少你没有良心!我壮烈殉国的新22军弟兄的在天之灵铙不了你!”
女记者被感动了:“军长!陵城民众都知道,咱新22军抗日英勇,军长是咱陵城光荣的旗帜!”
“谢谢小姐!”
“请军长谈谈,陵城之围,何时可解?听说中央和长官部已指令友军驰援,可有此事?”
杨梦征气派非凡地把手一挥:“确有其事。我三个军已星夜兼程,赶来增援,援兵到,则城围解。”
“如若这三个军不能及时赶到呢?”
“我守卫官兵将坚决抵抗!有我杨梦征,就有陵城……”
刚说到这里,副官长许洪宝跳上椅子,俯到杨梦征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梦征再次向众人抱了抱拳:“对不起!本军长今晚还要宴请几位重要客人,客人已到,不能奉陪了!抱歉!抱歉!”
杨梦征跳下了椅子,在众多副官、卫兵的簇拥和市政各界要员的陪同下,通过南太平门向戏院外面走。刚出太平门,女记者追了上来,不顾周浩的阻挡,拦住杨梦征问:“军长,我能到九丈崖前沿阵地上采访吗?”
杨梦征面孔上毫无表情:“不行,本城战况,军部副官处每日向各界通报!你要采访,就找许副官长!”
外甥女李兰冲过去,站到了女记者身边:“舅舅,你就……”
杨梦征对外甥女也瞪起了眼睛:“不要跟着起哄,快回去!”
杨梦征迈着军人的步子,头都不回向停在举人街路边的雪铁龙汽车走去。走到离汽车还有几步的时候,从戏院正门出来了几个商人模样的老人,冲破警戒线,要往他跟前扑。手枪营的卫兵们拼命阻拦,但怕军长责怪,不敢过分粗暴。几个老人气喘吁吁,大呼小叫,口口声声说要向军长进言。
杨梦征喝住卫兵们,让几个老人来到面前:“诸位先生有何见教?”一个戴瓜皮帽的老人上前拉住他的手说:“富贵!做了军长就不认识我这老朽本家了!我是富仁呀!宣统年闹匪时被绑过,后来,咱杨家拉民团……”
杨梦征认出来了:“唔,是三哥。我正说着等军务忙完了,到皮市街去看看咱杨家老少爷们儿,可你看,初来乍到,连营寨还没扎牢实,就和日本人干上了!”
“是喽!是喽!做中将了,忙哩!我到你们部去了三次都没寻到你……”
“三哥,说吧,有啥事?还有你们诸位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