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枫看着已经伸到她眼皮底下的名册，认命的叹口气，罢了罢了，她早就该认命，碰上青峰派，她就没占过一点儿便宜。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司徒师妹，能从仙魔战场上回来的青峰派弟子，还剩几人？”

苏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些，可是有些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好在她对面是司徒枫这个偶尔粗心大意的家伙，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张嘴精确的报出数字。

“还剩四百一十七个，比起之前青峰派全军覆没的元婴修士，这个数字已经很好了。”司徒枫说到这儿，估计是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儿难听了，又亡羊补牢一句，“有些门派的金丹弟子，和元婴修士一起全军覆没了。”

她这一句补得，还不如不说呢。

苏朔被司徒枫无意识的连刺多刀，脸色都苍白了许多，她强打精神和司徒枫道别，随后回去向沈半月复命。

看着她略有些摇晃的背影，司徒枫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在和苏朔打嘴仗上“赢了”，可为什么她心中，没有丝毫的快乐。

沈半月在看到苏朔时，就发现苏朔心情不好，有些心不在焉，她表现的很明显，说话时东一句西一句，逻辑都错了。

沈半月沉默的听完了苏朔的复命，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问苏朔：“你知道以前的同门，只剩下四百余名了，是吗？”

苏朔抬头，暴露在光下的眉眼是深可见骨的痛苦。

她没有说话，可那双眼睛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迷茫。

“师父……”

她说起师父时，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故人呢？

对于苏朔的情况，沈半月觉得，应该让她远离叫她痛苦的环境，只有远离那些伤心地，才能叫心中的伤口慢慢愈合。

可是苏朔不愿意离开，她离开了青峰派，又能去往何方呢？

那是她的家，纵使它已经毁了，重建过后，也没了以往的痕迹。

“日后见到故人，对你来说，会是更深的折磨。我知道你一向道心坚定，囿于人间的情爱，无法撼动你的心，因情而生的恨，也不会叫你停下追寻大道的脚步，只是苏朔，你的本质上，还是一个人。人有心，就能感觉到情，也会感觉到痛。你屏蔽了那些叫你迷茫的情绪，将疼痛藏起来，它并不会因为你的举动而消失，反而会像是得不到处理的伤口，越烂越深。”

沈半月少见的扮演起了知心人的角色，她觉得苏朔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走到了绝境的困兽，她遍体鳞伤，太需要有人拉她一把了。

如果没人拉她，她会无法自控的迅速滑入深渊。

苏朔听着沈半月的话，心中不停震荡。

原来，沈半月什么都知道，只是因为相信她，所以一直没有挑明。苏朔苦笑一声，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她根本没有能力度过将这段梦魇。

“师父，以前轻尘同我说，她想要逆天而行，她努力的改变一切，她说她经过不懈努力，实现了心中所想。可是她不管怎么努力，引起一切的悲剧还是发生了。她没有能力救回死去的人。她同我说，她已经知足了，因为这是千万种命运中，相对美好的路。可是师父，而今我也算是逆天改命了，可我心中还是不甘心，我觉得我无法放下，这是我的罪孽。”

“是我注定要背负的罪，他们回来，是要审判我的罪。”

在苏朔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昔日同门。

沈半月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人心中的执念，若是能被一两句话说动，进而看开，那就不能被称之为“执念”了。

苏朔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仙修，她真的很强大，她心中背负了太多，她看的太清楚，因此无法放过自己。

自困己身。

“人与人之间，无法感同身受。我与你的遭遇相似，但是我无法感受到你的痛苦，所以我无法劝你。如果你真的支撑不下去，其实你可以堕魔。你知道的，在我眼中，魔修与仙修的区别，从来不是他们追寻何种道。”

而是他们是否还拥有一颗算得上有良心的心。

沈半月和苏朔这样说，已经是刨开心扉，真诚以待了，可是最后苏朔离开时，还是没有同沈半月说她心里在想什么。

当她收敛眉目，颔首低眉后，无人知晓她心中所想，就好像当初那个孤身进入迷雾，见到“沈前辈”后，果断认清现实，与“沈前辈”合作的人，她心中的痛苦，不会表现出分毫。

也不会影响她的判断。

沈轻尘在苏朔离开后来见沈半月，沈半月为了和苏朔说心里话，特意支开了她。

但是她多少能猜到沈半月要同苏朔说什么。

之前她和苏朔共事时，就已经隐隐发现苏朔的不对劲了。

当她进来看到沈半月深锁的眉头后，她知道，这场对话进行的并不顺利，沈半月没有能够说通苏朔。

“她很固执。”沈半月冲沈轻尘说道，气的嘴微微鼓起，“固执的让我倍感棘手。”

“能叫师父觉得棘手的事情，世上可没有多少，没想到师姐还能成为其中之一，若是告诉师姐，师姐或许会倍感荣幸呢。”

沈轻尘故作轻松的语气，让沈半月也跟着轻松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