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昭昭送回县衙宅院,周家几人开了一个小会,武老太太才知道,当时儿子不是眼皮抽筋,而是因为在提醒她别说了。
不过老太太觉得他们三人杞人忧天,“大家都知道我们周家有钱吧,我又吃斋念佛,还给菩萨修过金身,那一次也花了不少钱。这一次钱虽然多,但是三子也痛快认了要赔这些钱,不至于要到县里堵人吧。”
“怎么
不至于?”周旗后怕不已,“现在我们家当真拿不出来这些钱,因为澜江的水还没下去,也不能开始修河堤还有桥,我虽然不干事,但是好歹也被人喊一声周老爷,我要是离开了,只怕被人认为是躲债,不愿意出钱!”
毛氏听着周旗的话,心中也是后怕,双手搅动帕子,周老太爷长叹一口气,对着妻子说道,“这一次澜江决堤冲毁了许多人的家,要是三子不见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着急,指不定要到咱们家闹,讨要一个说法。”
老太太说道:“县令老爷肯定会管的。”
老爷子瞅着媳妇,知道她只是嘴硬,这句话说的无比心虚,烟杆子敲了敲桌面:“到那个时候,恐怕管不住,而且桐花村的人搞不好还会背着林大人,例如等林大人出去忙了,把咱们周家一围,在这个宅子里,咱们哪儿有那么多银票啊……一旦闹了起来,有时候控制不住,而且人太多了,要是有人趁乱使坏,咋办?”
丈夫的描述太过于具体,老太太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这才后怕了起来,连忙对着儿子说道,“三子啊,到时候你大哥二哥回来了,要揍你,我和你爹得先让他们出出气再拦啊。最多让你两个哥哥别把你屁·股墩打坏了。”
周旗一想到两个哥哥,心中发憱,又不由得懊悔自己当时的举动,“也是我不好,当时就不应该鬼迷心窍,听人瞎胡说,可以把薄地弄成好田,要是不贪心,也就没这个事了。”
长吁短叹完之后,周旗也懒得去想哥哥们回来了怎么办,要挨揍又不是现在,等到要揍的时候再愁眉苦脸比较好,而且万一两个哥哥光给钱,不回来呢?于是周旗主动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说道,“对了,今天我带过来的林二小姐,是不是特聪明伶俐,上次我爹还不信我说的话,你看看,是不是说话就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儿。”
小姑娘确实教养好,坐在椅子上也不扭来扭去,还很会说话,不过武老太太喜欢这个小姑娘却不是因为这些,而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说的那些话,避免了周家的一场祸事。
武老太太在聊完了之后,就去给佛祖上香,诚心诚意给佛祖磕头,双手合十低
低念着阿弥陀佛。
老太太求神拜佛,周旗则是在房中和妻子说悄悄话。
毛氏说道:“今儿要不是林二小姐,只怕明天一早你就离开郧河县了。”
周旗摇摇头,“怎么会?我都还在犹豫要不要走,没拿定注意。”
毛氏说道:“在你回来之前,娘和我说,让你去躲一躲,我都已经应下了。”
周旗一惊,喃喃说道,“好险。”夫妻两人相视一眼,周旗说道,“娘子,你都不疼我,不应当留我吗?”
毛氏闷闷地说道:“我倒是想让你留下,就起了一个头儿,娘就说我不怜惜你。”
周旗把妻子一搂,只是还没有来记得说两句软话就被毛氏推开。
“别搂着,我觉得热。”毛氏眉皱在一起,不乐意周旗抱着,“也就前几天下雨的时候觉得松快一些。”
“今年还不热啊。”周旗说道。
毛氏的情绪不大好,斜了一眼周旗,周旗就笑着说道,“好好好,不闹你,你说热那就热!”
毛氏本来板着脸,听到丈夫的话噗嗤一笑,旋即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脾气有点臭,在婆婆面前还能勉强压住,周旗疼她,她就格外任性,毛氏想着,或许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又没等到大哥二哥的回信,等到银子给了县衙,或许情绪就好起来了。
林昭此时也到了家里,对着门房的婆子说道,“爹爹还没有回来是吗?”
得到了婆子肯定的答复,昭昭说道,“爹爹回来了,与珊瑚姐姐说一声,我好去找爹爹,有话要与爹爹说。”
婆子应下之后,昭昭先去了柳氏那里,接着去找哥哥姐姐。
自从林清薇跟着岑夫子读书,读书和以前截然不同,以前在京都里学得是《女四书》还有些《诗经》之类的书,而岑薛青不同,她教林清薇的是正经的《四书》,还教她读八股文章。
在学习八股文以前,林清薇觉得,若是文章都做成八股这样,岂不是少了灵气,都是些匠气文章。
在学了之后,才知道本身写八股文就是对思维的一种锻炼,好的八股文各有各的长处。有文采飞扬,读其文章觉得宛若与古人同游;有满腹经纶,对经典有自己的思索,让人
拍案叫好;有人热情迸发,做好了为官的准备……
林清薇常抱着八股文章看,让林晟彦不由得好奇,而林清薇一笑,“哥哥,这文章写得真好,我已经默过了好多遍,还在想,当时他在考场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文章的,写得真好,可惜爹爹太忙了,晚些时候,我也想问问看爹爹当年的八股文章,让他讲给我听。”
林清薇喜欢八股文,现在便和哥哥细细掰碎了说起这文章好在哪里。
林晟彦断了腿,空闲的时间多了也拿着书来读,而林清薇是初学者,岑夫子教得好,让林清薇有样学样,在和林晟彦讲解的时候,同样把四书揉碎了讲解。
林晟彦白天没事看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晚上听妹妹的话,一点就通,就这样林晟彦也品出了八股文章的味道,对读书这事有了兴趣。
以前腿还好着的时候,他跟着大房的兄弟去大伯娘家中的族学上课,大伯娘元氏是高门嫡女,不像是林家一样,只有单薄的一房,元家枝繁叶茂还有族学,于是他就跟着堂兄弟一起去元家族学念书。
他当时在元家族学念书的时候,夫子每日里就是照着书念,林晟彦觉得没意思,而夫子根本不管,在上了小半年之后,更是分了两个学堂,林晟彦和那些纨绔玩在了一起,自此之后,课业上更是应付了事。
现在看着《论语》上的话,昔日里那些觉得背起来很可恶的话,都成了圣人的苦口婆心的劝学,里面的话蕴藏着圣人的思考。
林晟彦越读书越喜欢,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当他用朱批在书上试图自己做注解的时候,脸皮一下就涨红了,他的字好丑,在圣人的言论旁就像是面目可憎的小蜘蛛挤成一团。
于是,这一天开始,林晟彦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练字。白天林晟彦看书或者是练字,晚上听林清薇讲经意,时间一长,林晟彦身上浮躁的气质都退去了不少,他在懂得了读书得好,越发后悔当年的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