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间,看到了他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

牢房昏暗的光线里,姜娆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她一身绿萼梅披风,手里捧着个暖炉。

她那样好看,好看到她周围的那些光线都变得温暖朦胧了,好看到他一看到她就觉得这一生很好。

他认得那个暖炉,她总念着他手凉,夏天天热时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冬天就不愿意与他亲近了,两个季节,都找了暖炉,往他手里塞。

他今日午间走得匆忙,将这暖手炉忘在了书房。

他忙细细看着姜娆脸庞,想看清她所有微小的表情。

她的目光平静,平静到……对他来说有些残忍了。

压不住的心慌,声线颤抖,“年年。”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夫人怎么来了?”取刑具的衙役回来,在外面碰到姜娆,看了眼姜娆不同寻常的脸色,直觉有事,忙恭恭敬敬地躬身,“您也不早知会一声,小的叫人收拾收拾,这等污秽的地方,怕伤了您的眼。”

姜娆没说话。

衙役献殷勤,不敢献得太过。

只心里暗暗打算,日后得提前打扫打扫。齐王宠妻,姜娆真要来,他们也不敢拦,只能默默先将这里收拾好。

“殿下,刑具到……”衙役拿眼往牢房里一扫,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里。

只是一来一回的功夫,牢里的犯人就没了命。

衙役脑子飞快转着,这事摊到别人身上,定然算是惹事,可容渟手中权势非同小可,再加上,以沈琇莹犯下的种种罪过,凌迟处死都不够,何况是被一剑毙命。

……

容渟看着姜娆,不敢往前一步。

他不知道,她到底听到、看到了多少。

狭长的双眸仍是红的。

只是方才是怒极而生的暴戾,此刻却盛满憔悴。

明明长身玉立,看上去却如同哀毁骨立,悲绝黯然。

她若是逃,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疼了他不好受,可她要是离开他更不好受。

她若敢逃,她若敢逃……攥在身侧的拳头骨节咔咔得响,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的声响与色彩在容渟耳中眼中都变弱了,他拳头攥得疼意渗入骨缝。

外头的小姑娘忽然有了动作。

她咬了下嘴唇,鼓了半天的勇气才敢往满是血腥气的牢房里面走,喉间泛呕,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拉住了容渟的手。

她手指摸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眉头都皱了起来,扬声说道:“沈二姑娘欺君假死,谋害生母,草菅人命,当诛之。”

外头衙役愣了愣,才意识到姜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忙道了声“好”,“小的这就找人来收拾。”

“你都听到了。”容渟声线沙哑,语气肯定,他左手颤抖着伸出去,抓到她右手腕,修长手指便圈紧了,力道一下收拢至牢固,“你……不怕?”

姜娆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不敢看周遭的一切,先轻声哄着他,“你先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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