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着头,万般的想不通都化成了一声叹,“您见不到的。”

不仅见不到,还会触到昭武帝的霉头,天子一怒,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会跟着受累。

“这案子已经定了,您若识时务,便快些回去吧。”

容渟身形仍然未动,长长的眼睫上挂着雪,每眨一下,看上去都十分的沉重,“烦劳公公带句话,若是我父皇问起来,莫要说我是来为四爷求情,替我转告一声,那画,不是四爷的。”

李仁无法理解他这行径,他不再掺和,径自走去厨房传膳,回来后见到容渟还在原地,又一次摇了摇头。

先前射猎场武试那次,对容渟有多刮目相看,今日就有多失望。

上赶着送死,哪是一个脑子清醒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仁回了御书房内,昭武帝刚起身不久,正立在窗边。

他听到了李仁回来的动静,回过头来,“他还不走?”

“是……”李仁硬着头皮答道。

昭武帝脸色沉了沉。

李仁暗道了一声容渟糊涂,说道,“奴才已经知会他,叫他回去了,只是他依然想等陛下见他一面。”

“继续和他说,求情者一律不见。”昭武帝回过头去,不再看着院外,“如此折损皇室威严的罪事,不能轻饶。”

李仁忽想起了容渟的话,不抱什么希望地说道:“九殿下说他并非来为姜四爷求情,他说,那画,不是四爷的。”

昭武帝乍然收住脚,眯了眯眼。

……

片刻后容渟被叫进了御书房。

和那些从小就能被昭武帝关注的皇兄皇弟不一样,他十几年间仅两次涉足御书房。

一回,是从邺城回来被传见的那回,另一回便是今日。

他的脸被风雪冻透,进来时身体略有些抖,昭武帝压着心底的怒意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狼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神中带了斥责,“朕请了百余人来验这幅画上的字,无一人质疑结果,唯独你说不是,朕倒要听一听,这画,假在了哪?”

他也不想处置姜行舟,罚了姜行舟,恐怕秦云要与他闹几年的别扭。

可如若姜行舟当真和靖王勾结,纵容着这样的人安然活在世上,皇室的尊严何在?

“那画是否在父皇这儿?”容渟声音沉,“儿臣想看一眼。”

昭武帝冷着脸,敲了敲桌,示意太监将画呈了上来。

容渟头回见到这画,看得久了一些,昭武帝在一旁道:“你一人说这字不像,不会有半点用处。”

容渟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着那画,原本只是想看一眼,可渐渐皱起眉来。

他的手指压着画纸的绢布,缓缓抚过,用了点力又抬起,看着自己的指腹,神色微动。

容渟将手指摊开在了昭武帝的面前,“弹劾的人说这画是二十多年前的画,落款确实是二十二年之前,笔触虽刻意放淡,可这墨,未免太新鲜了一些。”

站在手指上,不带一点粉末。

他又用另一只手的指腹压过画纸上的蝴蝶,“按理说蝴蝶与诗,都是四爷醉酒时所作,可是蝴蝶的墨用手蹭过后,却成粉末,这才是二十多年前的墨迹该有的样子。”

昭武帝摆了摆手,叫李仁也去试了试,李仁惊愕抬手,“陛下,真是如此。”

昭武帝的脸色终于震动,“你这意思是……”

“画是过去的画,但上面的字,却是有人新写的。”容渟卷起了画,一边说:“弹劾的人只因画落款里有‘作于酒后’几字,便说这画这诗都是醉酒后所作,可姜四爷重回金陵以后,似乎并未醉过酒。”

“但这字,若不是他,谁能写成这样?”昭武帝依旧皱眉,“即使仿照,整个金陵都找不出与他的字迹如此相像之人。这字只要是他写的,不论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今日,都是大不敬。”

“事有蹊跷。”容渟说得诚恳,“若听众口铄金,错怪了四爷,恐父皇会失威信,也会丢失朝臣的信任,儿臣担心这点,才会连夜入宫。”

昭武帝极其看重面子,果然犹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