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猎场后,谢童彦与柳和光两人算是服了软;至于传言中容渟天性残忍乖戾难驯,也没人在他这个小师弟身上看到过。南漳一事,反倒使人看到了他的仁心与慈心。

到今日,师门里的师兄,对待这个小师弟时,不自觉就会有些带着补偿意味的纵容。

甚至连一开始见了容渟就看不惯的于荫学,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和容渟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尤其在姜四爷义子还在的那些天里,常常见他去找容渟。

如今书院里面,既能被燕先生喜欢,又不招同门师兄嫉妒反感的,大概就他一人了。

“师兄,文章丢失的事,要如何是好?”容渟的话却将他从思绪中扯回,他神情焦急,拧着眉,“我知道这是我闯出来的祸,一会儿就会去找先生请罚。先生该怎样罚我,我都会受着。只是……我想请师兄帮我一个忙。”

“但说无妨。”

“我不想耽误了明日课上的传阅,师兄可还记得文章的大致内容?若能重做一篇,便不会耽误了燕先生的课。”

“可我还要赴宴……”

“还未到申时。”少年抬眼,央求着说道,“师兄,我就耽误你一小会儿。”

裴松语心里算了算时辰,确实还有时间,再看了眼容渟坐在轮椅上,他身上的药味和病气,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别人,他是个身子孱弱的病人,再加上他脸还生得好看,听说腿废之前,是个功夫好的,可惜……这叫人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裴松语点了点头。

容渟的眼眸瞬间弯沉如月,笑了起来,说道:“多谢师兄。”

入塾、铺纸、摆墨、研磨,等到终于开始提笔写,已是一刻钟后。

裴松语只是大致记得自己的文章,有些细节却开始忘却,一开始说得并不流畅,再加上他的小厮总在他身后提醒他时辰,叫他分神。

容渟手执朱笔,一边落笔写字,一边说道:“师兄,先让你的小厮出门候着,无人说话分神,兴许能快一些。”

裴松语认同了他的说法,将小厮屏退,这回果然顺畅许多,只是却忘记了时辰,直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的随行小厮说道,“大人,我们该往宁安伯府那儿去了,再不去,来不及了。”

他看着容渟,他写得很着急,是那种做错了事想拼命弥补的着急,额头上都浮现了汗珠,被外面的敲门声催着,手忙脚乱越是容易出错,写错了几个字,看得人替他着急。

裴松语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又想了一遍,果然是年纪小,沉不住气。

他说道:“莫要着急,我说完再走。”

少年歪了下头看他,笑容明朗,“多谢师兄。”

又是一刻钟的时辰过去。

见容渟落笔写完最后一字,裴松语起身往外走,又被容渟叫住,“师兄。”

外面已隐隐有了点要天黑的意思。

裴松语也有些心急了,皱起眉头来,“还有何事?”

“师兄的文章,有几处……我觉得不够妥当。”

裴松语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何处?”

容渟指着那张纸的一处,“这里换一个字,是否更好一些?”

又指着文章结尾,“还有这……”

但他忽然停住了。

裴松语寒门出身,功名都是靠着笔杆子写出来的,对文章格外在意,因容渟的指点,品悟了一番,觉得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一时忘了其他的事,更加好奇后一处是什么,追问道:“还有何处?”

见他一点都不急着走了,容渟微绷的手指才松了松,眼底缓缓攀爬上笑意。

他这里可以拦住,就不用再安排路上堵他的人。

屋外。

裴松语的小厮急得直跺脚。

怀青已经是见多识广的怀青了,他倚着门,一点都不急,看着旁边那个焦灼的小厮,诚恳建议,“你若真想帮你主子,不如赶快到宁安伯府,说你主子有事走不开,早些道个歉,免得人家一直在等。”

他从这个小厮那儿得知裴松语一会要到姜府赴宴的事,就明白了为何九殿下会派乌鹊,以有要事为由,去将裴松语请到了书院。

还要事——

搅黄裴松语去宁安伯府赴宴的事,确实是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