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

姜娆是偷跑出来的。

她晚上做梦,梦到容渟病了。

颀长的身体连头到脚,都缩在被子里,像只雪地里受困的小动物一样,哆嗦着,寒战不停。

怎么就病成了这样?

大半夜的,她醒了。

醒来后,躲着值夜的丫鬟,偷溜出院儿。

翻墙这事,一回生,两回熟。

她踩着石阶,慢慢从姜府的后院矮墙那儿翻墙而出。

到了城西,又在不论怎么使劲儿敲、都敲不开他家的门后,翻墙进去了。

骑在墙上时,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病得昏过去,连敲门声都听不到了。

姜娆气喘吁吁,使劲儿敲了敲门,听屋里还是没人应,急出来的汗比刚才翻墙累出来的汗都要多。

她拔高声音,又喊了一遍。

“渟哥哥,你醒着吗?你有没有事?”

再没人应,她就要闯了。

“先等等。”屋里终于传来了沉闷一声。

姜娆心里的紧张消散许多,等着容渟来给她开门,等了等,却只听到里头一声重物撞到地上的声音,登时急得顾不得什么,抬手将门一推就进去了。

黑暗里辨物有点儿模糊,隐约可见屋里乱七八糟。

摆设东倒西歪,满屋重重的草药味儿,令姜娆不安极了。

容渟人呢?

她下意识往床上走,却差点被人绊倒。

低头一看,见一道人影,倒在地上。

容渟?

他怎么倒在这儿?

姜娆睁着眼睛,想稍稍看清楚一些。

真等看得稍微清楚一些,却“啊”的一声捂住了眼。

她转过了身去,脸红得不行。

“你怎么没穿衣服?”她声音在抖,手心紧贴着眼皮。

身后传来一声,“我在沐浴。”

门外冷风吹进来,在容渟湿透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栗。

如此狼狈,他本不想被她看到他这种样子的。

“年年。”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叹息似的,无奈里像有一点责怪,“我没让你进来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娆慌张到几乎不知要说些什么。

其实她是见过他的身子的,在梦里,他沐浴的时候要叫她在一旁看着,她肯定是不会主动偷看的,只是在扶他出来时,难免会扫到他披着的薄衫没能挡住的肌肤——胸膛,或者是因为多年没有走路,而有些萎缩形变、外形丑陋可怖的脚踝。

只是梦里终究和实际看到,感受是不同的。

她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又把刚才黑暗中所见到的景象过了一遭。

少年光裸的背在夜色中看不清晰,虽不及他日后的脊背宽阔,只隐约见到薄而韧的轮廓,却也并不像是她以为的皮包骨那样孱弱。

“那我现在出去。”这一想,使她的脸颊更烫了,煮熟的虾一样从头红到了尾。

不能再想了,她得努力想点丑陋的东西挥走她脑海里不该有的画面。

于是她想着她刺绣后绣出来的那些鬼东西,抬脚就往外走。

可脚尖才刚离了地,另只脚,却像被什么勾住了一样,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一跌。

顺着湿漉漉的地面滑倒,跌进一个渗着凉意的怀抱里头。

只听耳边闷哼一声。

容渟虽然有伸脚的力气,真把人勾到怀里来了,就遭了报应。

额头青筋隐隐,被砸到的腿生疼。

听着那声忍痛的闷哼,姜娆立马从他腿上爬了起来。

她想看看他被她砸成什么样了,视线一触及,又想起他光着身子,捂着自己的眼睛,要被生活难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