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深处,某个刚建立起不久的工地被海上民的军队严密地守卫着,不容任何人轻易出入。
这片工地里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冬季刚刚过去,天气还有些冷,但是这一处的工地上尽是燃烧得通红的大火炉,烧得地面这一片都热气腾腾的。
在工地里面忙碌着的人们几乎都光着膀子,汗流浃背,被火炉通红的火光映得脸上粗糙的皮肤越发黑黝黝的。
锤子砸下来,火星四溅。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有些人行动自由,但有些人的手脚上还带着手铐和脚铐,走路时铁链发出拖地的声响。
一个劳力打扮的年轻男子在里面走着,背着沉重的箱子,一脸老实巴交的憨厚模样。
就算在卸货的地方放下了箱子,他的背部也一直佝偻着,低眉顺眼的。
他卸完货转头欲走,却突然被一名监工叫住。
监工打量了他几眼,问:“生面孔?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男子垂着的眼中掠过一道冷色,他的目光快速闪动着,寻思着脱身之法。
但是不等他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他是昨天才送到我这里来的,负责给我打下手。”
监工看了从旁边屋子里走出来的老工匠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催促其他人。
老工匠走到年轻劳力身边,不耐地训斥道:“偷什么懒,还不跟我来!”
说完,他就转身,径直进了漆黑的屋子里。
男子还站在原地,他抬起头。
当他那略显细长的眼一上扬时,明明是一张黝黑憨厚的脸,却硬是被那双仿佛狐狸似的眼衬出一点诱人的韵味,给人一种这双眼和这张脸格格不入的别扭感。
那只是一瞬间,男子很快又低下头去,变回之前那种低眉顺眼的老实模样。
他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快步走进老工匠的屋子里。
…………
……………………
波多雅斯王国。
自戴维尔王继位为王之后,一改王室积弱的面貌,将各地的割据势力尽数剿灭,加强了王权。
与此同时,他以强力手段推行各种国策,改革政务和军事,让波多雅斯日益发展壮大。
眼看波多雅斯国力蒸蒸日上,即将跨入强国的行列。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先是火山爆发,掩埋一座繁华的城市。
随后地震和海啸接连袭来,导致波多雅斯东部沿海地区大片受灾,驻守海边的海军也损失严重。
紧接着,跨越海洋突然出现在东海岸的海上民给予了波多雅斯最后的沉重一击。
这个战斗力强悍,性情野蛮而又残忍的民族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接连攻破并屠了波多雅斯好几座沿海城市。
将近五万多的子民死于他们之手。
而接下来波多雅斯一系列的变故更是让人触目心惊。
戴维尔王战死。
王城陷落。
王太子被俘、随后身亡。
大祭司被害。
波多雅斯遭受到极为沉重的打击,整个大地上士气大衰。
而那个海上民族在占有王城之后,依然不满足。
他们就像是一头不知餍足的鲨鱼,贪婪地想要彻底将他们盯住的猎物吞食入腹。
占据王城之后,还不到一个月,海上民的大军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出发,向波多雅斯内地进发。
波多雅斯人士气正衰。
而海上民气势如虹。
他们一路攻城掠地,接连击败波多雅斯的各路军队,打得波多雅斯人节节败退。
波多雅斯的子民越发惊惶不安。
一开始,海上民的战舰是随同作战的。
法达加罗河极为宽阔,水量也很充沛,他们的战舰完全可以顺着法达加罗河逆流而上。
但是随着法达加罗河拐了个弯,往右上角转向沿海之后,战舰就无法随同作战了。
于是,战舰停留下来,战士们继续向上征战。
再度数次击败波多雅斯军队后,海上民越发轻慢、蔑视波多雅斯人的战力。
他们逐渐骄傲了起来。
他们攻城掠地之时,有些城市甚至不等他们打过来,城中的人就跑光了。
他们逐渐觉得,虽然波多雅斯人人数众多,但是无比弱小。
他们开始傲慢地宣称,只要一万骁勇的战士,就可以战胜十倍于他们的波多雅斯大军。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就已经打到了波多雅斯国的中间地带——曾经繁荣但是葬送在火山中的庞维城。
战事顺利至极。
海上民情绪个个情绪高昂。
他们认为,他们这样一路胜利下去,很快就能打到北方的舒尔特城,解决波多雅斯王室最后的王子,让波多雅斯王国彻底灭亡,让这片大陆成为他们的所有物!
然而,志得意满、认为波多雅斯已是他们囊中之物的海上民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大军已经离法达加罗河——也就是他们战舰停驻的地方越来越远。
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他们情绪高涨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深入内陆之中。
而他们的补给线更是在一点点地拉长。
…………
已经到了春季,空气中弥漫开初生的嫩芽清新的气息。
青草铺满了大地,放眼望去,一片象征着生命的绿意,戴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大地上前行。
前方行驶着的是一辆辆粗陋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的是大量的板车。
无论是马车还是板车,上面都堆着无数个麻袋。
麻袋鼓鼓囊囊的,装得很满,沉沉地压在车上。
手腕上拴着铁链衣衫褴褛的奴隶弓着背、弯着腰,拼尽全力,一点点地将身后沉重的板车向前拉去。
除了夜晚,他们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
一旁海上民的战士们一直监督着他们这些奴隶,不允许他们偷懒。
一旦动作稍慢,就有长鞭重重地抽打在他们的背上,在他们身上抽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一路下来,他们身上已是遍体鳞伤。
这是一个运送粮草的队伍。
这些军事物资从停驻在法达加罗河的船舰上卸载下来,要送往正在前方征战的军队中。
数百名海上民的战士负责护送这批粮草。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们无数次将物资护送到前线,做这件事已是轻车熟路。
除了负责呵斥催促奴隶加快速度的战士们,护卫在粮草两侧的战士们神色都很轻松,甚至一边前行一边还在彼此谈笑聊天。
他们在得意地谈论着他们的沙赫率军从王城出征以来,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就多次击败了波多雅斯的军队,攻下了多个城市。
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大概还要多久他们就能打到舒尔特城,干掉那什么王子。
海上民的战士们正说得高兴。
突然——
哒。
哒哒哒。
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
一声嗡鸣,明亮的阳光之下,利箭破空而来。
在空中划开一道寒光。
一名正在挥鞭抽向不小心失足跌倒的奴隶的海上民战士应声而倒。
他睁大了眼,利箭贯穿了他的头颅。
正咬牙准备承受鞭打的奴隶错愕地看着栽倒在地上的海上民战士,下意识抬头望去。
这一抬眼,他的心脏就是剧烈地一跳。
远方的大地上,一个蔚蓝色的旗帜高高地在阳光下举起。
它在空中拂动着,宛如永无休止地起伏着的海浪。
那象征着波多雅斯荣光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