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什么了?”
“妹妹说喜欢我,只要我开心就好。”他用鼻梁摩挲苏容耳廓,嘘出热气在他耳垂上:“原来都是骗人的。”
苏容只觉得整个人一寸寸冷下来。
“哦,我喜欢你,为了让你开心,所以要陪你上床,对吗?”
“这是最快让我开心的方法。”他深色眼睛专注看苏容,笑起来:“妹妹要不要试试?”
怪不得那么多人爱上他,恩威并施从来是人间大杀器,他冷起来这样冷,更衬得一点笑容都如同春日暖阳,让人忍不住化作一江春水,只要他一直这样温柔下去。
苏容甚至知道黎商为什么最近又开始把这上床的提议搬出来。因为在那次“我总有一天会不再喜欢你”的宣言之后,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他常年与人互殴,遇到的最棘手的也不过Rita这种稍微顽强的,第一次遇到自己这样不想赢也不想还击他,只想等时间冲淡一切的,难免有种失控感。最近他又找到新方法,像黔驴技穷故事里的老虎,试探几次之后,明白自己也不过如此,于是继续攻击起来。
其实不是没动摇过的,林飒回来之后,苏容从来没问过他一句,关于萧肃更是只字不提。林飒反而洒脱,他什么也没带出来,除了这些年的一点设计稿,不过两个箱子,直接寄到苏容工作室,人先到,孑然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像从来没离开过。画在一天后到了,寄件单是他自己的字迹,苏容没法想象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打包这些东西,又是怎样把它们寄出来的。
林飒拆包裹的时候,垂着头,用一柄锋利美工刀划开箱子,一件件查看上面日期,七年时光凝在纸上,一句话可以讲完的故事,耗掉他人生最美好的七年。
“值得吗?”苏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林飒正举着一张画对着阳光看,画的阴影落在他脸上,看不出神色,他像是笑了,又像没有。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他这样回答:“有什么值不值得?”
他从来这样雅,哪怕是说起让自己心碎的故事,也用最美好的比喻。王子猷雪夜访戴逵,看见一场大雪,连夜行船,想和一个人一起看,走了一夜,到了门口却又不进去了。又像童话里的那个士兵,为公主在城堡窗下守了九十九夜,最后一夜忽然转身离去,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
喜欢一个人,辗转反侧,求而不得,一个人的独角戏,尽了全力,也只能走到这里而已了。像雪要停了,不为人力所动摇。他用七年时光下一场大雪,雪下完了,他的故事也完了。
不该这样回答的,林飒知道苏容这话不是在问他的故事,而是在问他自己。也是一望而知的结局,苏容就像一个扔硬币的人,两个抉择,看似决定不下,其实硬币落地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所有人都在对他说不可以,像硬币扔了一堆反面,他只好继续扔下去,非要扔出一个正面来。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爱字这样窄,这样锋利,连一丝退意都容不下,哪里容得下值不值得。
十几年的那个老前辈,眼光这样准,看得这样毒。雅是什么,雅是不合时宜,像唐吉可德挑战风车,介子推烧死在深山,屈原在湘江边奔走,狼狈而支绌,谁也容不下他们,当时当刻,此时此刻,没有哪怕一个小小的间隙,足以让这一点雅来藏身。像圈内人评价苏容喜欢黎商,是化妆师追逐明星,普通月薪遇上身价过亿,清俊面孔与顶级美貌,是高攀中的高攀,又像黎商在此刻回应他的喜欢,要求他献出身体作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