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甚至病房门之前,沈画甚至不敢去预想会发生什么。
并不是见惯生死,就能坦然面对一切的。
猛地推开门。
病床上,沈直和程浙并肩坐着。
程浙抱着手机在打游戏,沈直凑在他边上看,“我去,对方那个打野怎么回事啊,送人头啊……”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
沈直立刻抬头,一看到是沈画,他立刻有些心虚:“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不也没睡吗?”沈画瞬间平复呼吸,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任何异样,走进病房。
沈直心虚一笑,“姐,我白天睡太多,实在是睡不着,正好zing也说睡不着,我就叫他过来,看他打会儿游戏……马上就睡,真的!”
沈画看向程浙。
程浙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就又落在手机上,他说道:“这局快结束了,稍等。”
沈画没心思去猜程浙到底什么意思,她直接走上前去,摸摸弟弟的脑袋:“既然睡不着,就去把药膏再涂一遍。”
“还涂啊。”沈直的脸几乎皱成苦瓜。
姐姐给的这种药膏,涂抹上去有点儿疼,但疼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它需要揉,需要把药膏给揉进伤口里。
每次揉药的时候,看着伤口,他都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
可是看着姐姐的表情,沈直乖乖下床去了。
几天过去,伤口的肌肉和皮肤当然没那么快长好。
沈直行动起来还非常小心。
尽管医生已经告诉他,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神经,可显然心理阴影还在。
沈直去找了药膏,就坐在矮凳子上涂。
贺宗野随后也跑了进来,他一路上还被自己给绊倒了几次,后面跟上的同事慌忙把他给扶起来,这会儿人都赶到了。
看到病房内一片安静,贺宗野松了口气,看向沈画。
沈画就在病床边上,正看着还在打游戏的程浙。
贺宗野和同事们,都没吭声。
沈直正在涂药,看到贺宗野来,忍不住说:“这大晚上的,你们干嘛呀,笔录不是都做好了吗?”
贺宗野看了眼沈直,笑了一下:“你没发现,我腿好了吗?”
沈直顿时瞪大眼睛:“啊?啊?真好了?”
贺宗野点头:“对,再过两天就能健步如飞。”
“可是,不是说要截肢的吗?”沈直吃惊地问,“啊野哥你别介意,我不是说不想你腿好,就是……这也太神奇了吧!”
前两天还说要截肢,野哥在面对众人的时候,脸上笑呵呵的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大不了回家去当富二代,坐吃山空。
可有一次他自己过去看野哥,就看到野哥在对着自己的腿发呆,那表情……不忍细看。
现在,竟然好了,不用截肢了?
沈直比谁都开心,也惊喜无比。
贺宗野笑:“还不是你姐医术高明。所以啊,你看我这情况都能治好,你那点儿皮外伤根本不算什么,还天天抹这么珍贵的药膏,浪费啊。”
沈直:“我的腿还要踢足球啊,一点儿后遗症都不能留的。”
贺宗野:“也是,多重保险,也就你了,别人也没这条件。”
沈直忍不住咧嘴笑。
程浙游戏结束,游戏音效响起。
沈直抬头:“赢了,不愧是zing,什么游戏都玩得来。”
程浙笑:“也就会玩游戏了。”
沈直又说:“你以后真不打算再当游戏主播了?那你是不是想重新回去当职业选手?完全可以在咱国内的俱乐部打呀。”
程浙:“我这岁数,当不了职业选手了,主要是心态不行了,也没以前的那股冲劲儿。打两局就累……”
沈直:“那你打算干什么?”
程浙看着他,顿了顿,缓缓说道:“我爸在蒙省有一个马场,我可能会去那边看看。”
“哈哈哈,去当弼马温啊。”
“没错。”程浙笑,“等你什么时候回国,可以过去骑马玩。”
“好!”
程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沈直:“一个小礼物,留作纪念。之前的联系方式我以后都不用了,等我换新手机了,再给你发信息。”
“什么啊。”
沈直好奇地接过来一看,眼睛亮了,“国际x大赛的奖牌?你赢的?”
程浙笑笑:“走了。”
沈直拿着奖牌翻来覆去地看,兴奋地说:“行吧,我也不沾你的光,我的第一块奖牌也预定给你了!”
刚说完又立刻看向沈画:“姐,你别吃醋啊,我第一块奖牌肯定没那么好,等我拿个金靴啊什么的,再给你。”
沈画看他:“那我等着。”
程浙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又回头看了眼沈直:“好好踢。”
沈直:“那必须的。”
程浙笑了一下,离开沈直病房。
不用贺宗野吩咐,几位警察就押住了程浙。
沈画又给沈直的伤口检查一遍,让沈直赶紧上床睡觉。
沈直可怜兮兮地说睡不着……
沈画给他按了按穴位,让他缓缓睡着,她才离开。
从沈直病房出来,刘路就在等她。
“怎么了?”沈画问,“又出什么事情了?”
刘路连忙说:“没事,言放抢救成功,但医生说他伤了声带,以后也说不了话了,这也不要紧,他人有口气能认罪就行。那个程浙,说要见你。”
沈画目光微冷:“他有交代什么吗?”
刘路抓了抓脑袋:“他说也要给你一个交代,要见你才说。”
沈画皱了皱眉。
刘路说:“贺队叫我过来请你去一趟,早点弄清楚早点结案吧。”
见到沈画过来,程浙笑了一下。
“沈老师,你来了。”
沈画坐下:“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只是几天家教,不必这么叫我。”
程浙笑:“那叫你沈医生吧。”
沈画不答,都无所谓。
“我有点儿不知道从何讲起。”
“沈老师,我从没想过要伤害沈直,你信吗?”
程浙说。
沈画:“我只看事实,事实就是沈直受伤了,而且非常严重,差一点就毁了他的人生。”
程浙垂头:“怪我。”
“小时候,我爸的公司规模还小,也不在海市,在西省的一个城市起步。”
“我爸妈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我妈总疑神疑鬼,觉得我爸外面有女人。实际上我爸忙得要命,根本没那功夫,可我妈不信。”
“他们一见面我妈就开始各种猜疑,后来我爸也不爱回家来,我妈就更草木皆兵,不断告诉我,说我爸爸不要我们了。”
“在我6岁那年有一回,我爸在应酬,我妈不信,非要拽着我去找我爸,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应酬。”
“去了之后,果然是我爸在跟几个生意上的人吃饭。很大的包厢里,挺多人。我妈知道搞错了,就把我推过去,说我非要找我爸。”
“我爸脸色不好看,我见到那么多人也有些害怕……有个叔叔,笑着把我抱过去坐在他怀里,问我想爸爸了是吧,还给我夹菜……”
“后来有一天,我爸说上次抱我的那个叔叔家的大哥哥考上大学、小哥哥考上高中,要举办宴会,邀请我们过去。”
程浙的语速很缓慢,几乎停滞。
他好像陷入回忆中拔不出来。
“我爸中途临时有事走了,说要我妈来接我。”
“那个岁数比我爸爸还大的叔叔,或者应该叫伯伯,说带我去玩更好玩的东西。”
程浙双手十指绞着:“他咬我很疼。”
“我那时候不懂那是什么,在干什么,但是很难受,很不舒服,特别疼。他说不可以告诉我爸爸妈妈,那样他们就会不要我了。”
“之后,那个伯伯经常会邀请我去他家玩,我不想去,可我爸妈说人家好心,不能拒绝人家的好意……”
“可是真的很疼,每次我都一直哭一直哭。有一天……我躲在衣柜里,躲着躲着就睡着了,是被一阵哭声给惊醒的。”
“我透过衣柜缝隙,看到他们家的小哥哥,就是那个考上高中的小哥哥,我在宴会上见过。我看到那位伯伯像对待我一样对待那位小哥哥……不,那位伯伯对那位小哥哥更狠,还说小哥哥长大了,没小时候漂亮了……”
“那位伯伯走后,小哥哥一直在流血,我以为他要死了,吓得咬着衣服哭,不敢哭出声。”
“还是那个小哥哥看向衣柜,叫我出来。原来他早知道我躲在这里。”
“那次,我真正认识了那个小哥哥,他叫言放。”
贺宗野目光骤然眯起。
“后来那天,那位伯伯喝醉了酒,比平时更凶狠,我看到他的眼睛就特别害怕,我早早地躲了起来……他又抓到了小哥哥。”
程浙沉默了好久。
“满床都是血,那个伯伯就睡在那儿,浑身酒味,打着鼾。小哥哥像死了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哥回来了,很生气,把小哥哥抱走,让人把我送回家。”
“过了几天,我就听说那位伯伯喝多了酒,突发脑梗去世了。”
程浙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打电话给小哥哥,小哥哥却说叫我以后都别再联系他了。后来我问我爸,我爸说小哥哥的妈妈有精神病,又目睹伯伯死亡,精神病发差点儿杀了小哥哥,被送去精神病院。小哥哥跟大哥哥一起去海市了。”
“后来我爸生意做的好,公司扩大,我们家就也搬来海市。”
“我10岁的时候,又见到小哥哥了。不过他没认出我,他已经上大学了,他那时候是大二。他好像是被班上同学硬拉去唱歌的。我是被我妈丢给我表姐,叫我表姐带我,我表姐同学生日去唱歌,就把我也拎去了。”
“小哥哥看起来很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他很快就起身要走,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拉着他,不让他走。还有其他女孩子起哄,说那个漂亮女生喜欢小哥哥,问小哥哥准备了什么礼物。小哥哥说没有准备,那些女生有些不高兴。”
“小哥哥还是走了,我赶紧追出去叫住他,可小哥哥却装作不认识我,他明明认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