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身上其他部位都还糊着黑乎乎的药膏,弄得他整个人都十分僵硬,但脸上的药膏倒是清洗掉没再涂。
他以为……
会看到一个典型烧烫伤的疤痕脸,可没想到……
脑袋光光的倒是正常,头发肯定不可能有。
但他满脸红彤彤的……
就像伤口愈合之后的那种嫩红,还没有被紫外线考验过娇嫩。
贺宗野再三确定,这不是美颜效果,那就是新长出来的嫩嫩的皮肤,而不是烧伤愈合后的恐怖疤痕。
“怎么……会?”
沈画:“别想太多,起码还要再褪三层皮。我真得走了,先把你扎睡。”
贺宗野的晚安俩字还没说出口,人就昏睡过去。
沈画交代看护人员注意着,就离开了。
由于天气因素,弟弟沈直他们球队,和海市蓝天u17的比赛,推迟了一周,到下周才会举行,也就是大后天。
弟弟下午就给她发信息,已经登机。
刚才又给她发信息,说是已经到海市,随队住酒店。
弟弟明天要训练,她要去给霍延扎针,明天估计是没时间见面,她想今晚见一面,查查弟弟身体有没有暗伤。
上辈子,她声名狼藉时弟弟也是拼了命地想帮她,可没用,反倒是她连累了弟弟。弟弟想要挣钱,也没有别的办法,被人算计去踢野球,脚踝受伤,错过了青年锦标赛的出场机会。
后来去做手术,医生说他跟腱受伤次数太多,以后正常走路都难。
按时间线算的话,现在还没到弟弟为了挣钱帮她,去跟人踢野球的时候,但他从12岁就进了深市恒深足球学校,今年15岁,这三年之间,怎么可能没受过伤?
本来是想等弟弟比赛结束放假的时候,再给他好好调养的。
不过既然他来到海市,沈画就坐不住,还是去见一面的好,了解下什么情况,也好有针对性地做准备。
可是沈画这边还没走出保健楼呢,顾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师叔,有个急症会诊病例,你可能得过来一下。”顾深说。
沈画顿了一秒:“在哪儿?”
顾深说:“在9楼。我去接你?”
“算了,我自己上去。”
沈画拿出手机给弟弟发信息:“你早点睡,我明天早上过去看你训练。”
沈直很快回复:“好啊姐。”
沈画叹气,转身又回了保健楼。
9楼电梯口,顾深在等她。
“什么情况?”沈画问。
顾深说:“病人才转院过来,是一位退休老兵,本来是要找老师,老师赶不回来,就让我过来,还让叫上你。”
沈画点头。
两人一同到了病房门口,就看到病床上的患者。
患者也就六十岁的样子,精神极差、疲惫不堪,形体格外消瘦,气短气弱,意识尚有,但是脸部虚浮、面黄无光。
看到沈画和顾深进来,病人张张嘴,似乎在说什么,但完全听不见。
病人的儿子弯腰凑近,才能听到,抬头跟沈画和顾深转达:“老爷子说麻烦你们了,也谢谢孟老。”
顾深:“是我们应该做的,老师说,应老先生是退伍老兵,于国有功,要我们务必尽心尽力。”
病人的儿子面色好看多了,做了个介绍:“我叫应青戎。这位是顾大夫吧,早就听说过您,一直未曾得见。对了,孟老真的赶不回来吗?”
顾深:“老师有任务在身,确实走不开。”
应青戎面露迟疑。
倒是病人,握住儿子的手,低声说话。
应青戎听了之后点点头,跟顾深和沈画道歉:“老爷子说他相信孟老,孟老既然让你们来,就一定有办法。抱歉,我只是太担心父亲的身体。那就有劳二位了,有任何要求,请不要客气。”
顾深点头:“病例带了吗?简单说下情况。”
应青戎示意助理去拿病例,他则说:“老爷子上个月检查,腹部肿瘤复发,这个月初又做了手术,切除掉肿瘤结节13个,大小不一,左肾和脾脏也因为肿物巨大被波及到而一并切除。”
“术后第三天,父亲就开始高烧不退,体温在39摄氏度以上。医院用了各种抗生素治疗,可依旧高烧不退。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称没有办法了。”
应青戎说:“老爷子本来都要放弃,是我说求助孟老,以前见过孟老一次,孟老说欠老爷子一个人情,叫他有事千万别客气。”
应青戎叹气:“没想到还是用到了……我联系孟老后,就想办法连夜转来这边,可惜孟老无法赶回,只能拜托二位了。”
这里可是干部病房,这位应老先生只是普通退伍老兵,那可进不来,一般人也没本事让孟老欠他个人情。
还有病人的儿子应青戎,还真巧,沈画单方面认识他。
那两年的娱乐圈也不是白混的。
应青戎是应天矿业集团的老板,被圈内人称为最不像煤老板的煤老板。
当然,应天矿业可不光只做煤矿生意,只是一个称呼。
一般煤老板给人的印象就是财大气粗的土豪,可应青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纪,看得出来长期健身,身材极好,穿着商务衬衫和西裤,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儒雅。
圈内都在传,说应青戎老婆长得极丑,但有背景,应青戎就是为了背景才娶她的,根本不爱她。
有不少女艺人蠢蠢欲动,想要搭上应青戎这条巨轮,若是能把原配踹下去自己上位当然完美,若是不能,拿到一些资源也不亏。
沈画亲眼见到,一个穿着特别显身材的礼服的女艺人,佯装摔倒往应青戎身上靠,换做有色心的男人,顺手就搂住了。
应青戎却在女人倒过来的瞬间,下意识退后一步,任由女艺人摔倒出丑,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女艺人还不放弃,又缠上来抓住应青戎的袖子。
应青戎变了脸色,直接问她名字。
女艺人羞答答地说了名字,还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可等来的不是应青戎的宠幸,而是公司封杀。
曾经公司有高层也暗示过沈画,说应青戎似乎喜欢她这款长相,让她把握住机会。
出了这个女艺人的事,公司也没再逼她。
没人见过应青戎的妻子,不过沈画碰巧见过一次应青戎给他妻子打电话,眉宇之间尽是温柔,极其有耐心。
当时两人同在电梯,应青戎也看到她了。
但他在看到她长相时,也就微微多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并没有对她有任何关注,更没有任何暗示的举动。
刚刚见到应青戎时,是这辈子两人第一次见面。
沈画还注意观察了一下,对方对她依旧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无其他情绪。
顾深拿到助理送过来的病例。
跟沈画说:“血红蛋白只有100,白细胞高达41.8!便血,胸片显示双肺感染,并发消化道出血……”
“病人术中为了止血向腹腔灌注冰水,术后又于病床之下放置冰块,寒伤阳气,感伤太阴。术后第三天开始发热……”
沈画:“老先生,麻烦您张嘴,看下舌头。”
顾深看一眼:“舌质淡,苔黄腻。”
沈画和顾深轮流切脉。
脉数而濡软。
顾深思索片刻,看向沈画说道:“病人气血损耗严重,正气大虚。邪盛正衰,内热郁闷,肺失宣肃。”
沈画点头。
顾深又道:“当益气清解,宣肺泄热,标本同治。可参照人参苏饮合麻杏石甘汤加减。”
沈画:“开方。”
顾深:“生晒白人参……生白术和荆芥各9克,先吃两剂。”
沈画点点头,“另取犀黄丸12克,分次随汤药送服,一日两次……西洋参……”
顾深记下。
沈画又道:“次日若依旧频繁呕逆,大便频多,可在方内添加芡实、藿香……”
应青戎又忙问:“如何煎服?”
沈画:“温覆取微汗。”
应青戎不解:“什么意思?”
顾深解释道:“就是服药后就盖被子发汗,只需要微微有汗出来即可。不必像服用桂枝汤时,要啜饮热粥激发药力,再温覆取微汗。”
沈画又说:“停用一切西药。”
应青戎抿唇,这个决定很难下。
最终还是应老先生发话,应青戎才点头,停用一切西药。
这就等于是把命,交到顾深和沈画手上。
辩证开药之后,沈画又看向顾深:“若要行针,可有解法。”
顾深想了一下,“走大椎穴、肺俞穴……”
沈画:“金针封穴,不仅是封,还可疏可补,不要拘泥于一种。”
顾深点头,立刻看向应青戎:“我想给应老先生辅助行针,可缓解孟老咳嗽、黄痰、气短等症状,加快治疗进程。”
应青戎连忙问:“有把握吗?”
顾深看了一眼沈画:“有。”
应青戎也知道父亲的态度,既然相信孟老,那就相信孟老推荐来的人,何况这位顾深大夫,可是孟老的得意高徒。
在沈画监督下,顾深给应老先生行针。
在贺宗野身上练了那么久,顾深也颇有收获。
这次给应老先生行针,由他主导,沈画从旁辅助。
当行至手足太阴经时,顾深行完针,沈画说:“此处泻比补好,气血失衡并不一定都要补。”
顾深斟酌一下,改了针法,果然气运更顺。
行针完毕,应老先生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不少,额头有微汗。
应青戎见状,也跟着松口气,父亲这段时间都说憋闷着,想出口气都不成。
药汤熬好送来,顾深和沈画看着应老先生按医嘱服药,发微汗。
“今天让老先生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来复诊,期间若有变化,立刻打电话通知我。”顾深说。
应青戎亲自送了顾深和沈画到电梯口。
“感谢的话说多少都不够。”
应青戎笑道,“这是我的私人名片,以后但凡有用得到的,尽管说。”
顾深闻言笑了笑,很给面子地接了名片,要知道,他可几乎不接谁名片的,这位应老先生么,毕竟是老师说了欠人情的。
沈画也接过名片,随手放包里。
应青戎又看了沈画一眼:“这位是沈医生吧,也是孟老弟子吗?”
顾深微微皱眉。
沈画微笑:“我是喻派弟子。”
应青戎听出来这其中区别,却也不在意,就算不是孟老弟子,能得孟老和顾深如此看重,也不是一般人。
当然,他来套近乎,跟她是谁的弟子也没关系。
沈画没有从应青戎眼中看到男人对女人的兴趣,但也没空跟他周旋,接了名片,就跟顾深走了。
次日清早,沈画一大早就起床,去酒店见弟弟。
到了酒店门口,接到顾深打来的电话。
“跟你昨天提过的情况一样,依旧是频繁呕逆,大便频多,心慌咳嗽,不过昨天用药之后,今天测体温稍有下降。”
沈画道:“就按昨天说的,还有这些情况,就在原方基础上加芡实、藿香……稍后你再给行一遍针。”
顾深答应下来。
沈画在酒店大厅见到了弟弟。
15岁的小伙子,一米七八的个头,队友门都比他大一到两岁,但沈直的身高也不输大部分队友,那个身高一米九多快两米的,显然是门将。
“姐!”
沈直看到沈画,兴奋地跑过来。
沈画看沈直:“太瘦了。”
沈直不服气:“哪有,我这是体脂率低!顶尖足球运动员的体脂率才7%!”
沈画:“人家成年了,你还在长身体。”
沈直嘿嘿一笑,围着沈画左看右看:“姐你又好看了,比以前更好看。”
他比沈画高一个头,这会儿微微弯腰,凑到沈画耳边低声说,“比你当明星的时候还好看。”
沈画失笑:“嘴巴学这么甜,交女朋友了?”
沈直一脸无语:“我们是足球学校啊姐,都是男的。哦,也有女足,但那些女生有的比我都高都壮,一个冲撞过来我都扛不住。交个这样的女朋友,你就不怕我被家暴,你可是亲姐。”
“你不干坏事,谁没事家暴你。”
沈直无语:“姐,我发现你变了。”
沈画挑眉:“哪儿变了?”
沈直:“变……强势了。”
沈画无语地揉了一把弟弟的短毛,沈直的头发随了他妈,有点点自然卷,摸起来特别软。
沈直瞅瞅沈画的帽子,小声问:“姐你怎么剪头发了?”
沈画:“热,洗头发太累。”
沈直:“……你这两年在娱乐圈温柔女神的形象怎么保住的啊。”
正说着,沈直的队友们也走过来,冲他挤眉弄眼。
沈直没好气地说:“这是我姐,亲姐。怎么样,漂亮吧!”
一群大男孩咋咋呼呼起来,一个个跟着叫姐姐,看谁嘴甜。
“沈直,姐姐看着好眼熟啊……”
“我不跟你们说过的吗,我姐长得很像你们女神!”沈直冲沈画眨眨眼,沈画瞬间明白过来,完全没话说。
大男孩们又咋呼开了,有的说沈画更好看,有的说那还是女神沈恋更温柔更漂亮,反正就是争执不休。
领队和教练走过来,跟沈画打招呼。
“沈直今年的训练表现很抢眼,这次把他调上来u17,虽然暂时是替补,但未必没有上场机会,今年不好说,但就他现在的势头,明年的青年锦标赛,肯定能正式出场。”
教练一点儿都不吝赞赏,又道,“不过沈直这性格还是有些冲动,他还小,不用那么着急,保护好自己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
沈画脸色微变:“小直受伤了?”
沈直赶忙说:“都好几个月了,现在早好了。你看,我这弹跳力,谁能看出来我受过伤。”
沈画瞪了他一眼,沈直立马乖乖站好,抓着沈画胳膊小声说:“姐,真没事,队医都说我完全恢复了。”
沈画蹲下来,在他跟腱位置按了一下。
“啊——”
杀猪一样。
等沈画站起来,沈直差点儿没眼泪汪汪,“姐你手劲儿怎么变那么大。”
沈画跟教练道谢:“小孩子都呈勇要强,跟腱韧带这些伤又最容易反复,劳您费心了。”
“应该的。”教练笑,“看到好苗子,就舍不得。这几年足球环境好太多了,搁在早些年……”
搁在早些年,球场上到处充斥着黑哨、黑脚、假球。
听话踢假球也就罢了,不听话,敢直接下黑脚废了你。
即便现在,顶级赛场上都还少不了黑脚,不过有高清摄像头,下黑脚的也逃不掉惩罚就是。可被踢毁的运动员,却没人能为他们的职业生涯负责。
这还是顶级赛场,更不用说监管宽松的次级赛场,低级赛场、业余赛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