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泪如泉涌。
按照穆朝国法规定,太子及冠之前都要住在宫里,只有行过加冠礼才能单独开府居住。他特意破了例,让年仅十三岁的太子提前开府,并挑选了最信任家世最清白的内侍前去照料。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太子都是死气沉沉的,无论是被他叫到承清殿用膳,还是参加宫宴,都只是一个人默默坐在那里啃糕点,神色冷漠,面无表情,谁也不搭理,好像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昌平帝自觉是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把他的太子从那种形如槁木的状态里拉出来,却不料今日一戒尺又给打回了原形,昌平帝怎能不恐慌兼自责,甚至可以说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个孩子从小不跟雨润他们几个一块儿长大,有隔阂是正常的,哪里能这么快就亲厚起来,他不该如此心急啊。
昌平帝彻底放弃以理论知识作为切入点这个思路,叹道:“好了,太子退下,先回羽林军吧。”
“嗯!”
得了赦令,终于能摆脱便宜父皇的洗脑了,少年重重一点头,立刻就揣着明显的小雀跃往殿外跑了。
昌平帝:“……”
他这张老脸啊,真是没地方搁了。
进殿时机有点不对、无缘无故就被某只小崽子当了回盾牌的卫昭为了缓解皇帝陛下的尴尬与无奈,及时切入正
题:“臣今日来,主要是向陛下禀报有关淳于傀之事。”
刚行到殿外不远的少年乍闻那三个字,脚步蓦得一顿。
对于心爱臣子的办事效率,昌平帝向来是信任的,于是问:“可是那淳于晏招了什么?”
卫昭点头。
卫昭本来给淳于晏预设的招供期限的两日,结果……卫昭还是低估了淳于晏的好色程度。
那些小倌只在对面牢房里关了一夜,淳于晏就饥渴难耐,扛不住了,天不亮就又喊又闹,狠拍着牢房栅栏要见卫昭。
“我说,我什么都说,能不能先让我解解馋。”
这是淳于晏见到卫昭后说的第一句话。
好不容易把人给套住了,卫昭岂肯轻易把套人用的绳子松开,于是漠然道:“看来淳于公子还是没想明白啊,来人——”
“别,别,我说!”
生怕自己再被丢回去受折磨的淳于晏很爽快的回答了卫昭所有问题。
据淳于晏交代,淳于傀的确与他同出一族,论辈分他应当唤一声表叔,只是一个娼妓所生的庶子,因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与族中断绝了联系。等数年后再回来,淳于傀已摇身一变,成了民间赫赫有名的李天师的关门弟子。
有了这块金字招牌,淳于族欢欢喜喜的为这个失踪多年、如今功成名就归来的庶子举行了接风宴,宴会上的淳于傀,谦和,守礼,言谈举止皆落落大方,与当年饱受欺凌、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庶子已判若两人。
回到洛地,淳于傀凭借一手神鬼莫测玄之又玄的“天眼术”为人算运势、卜吉凶,很快收获了百姓们的喜爱和拥护,在洛地名声大噪。洛地百姓只知淳于府中有个得了李天师真传的年轻道长,却不知淳于傀在洛地期间,利用算命卜卦的方式,犯下无数龌龊肮脏之事。
“肮脏之事?”
昌平帝想象不到,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能掀出多大风浪,便问:“什么龌龊肮脏之事?”
想起淳于晏供述出的那些事实,卫昭此刻仍觉惊心,道:“准确的说,那些事都是淳于傀为讨好李天师犯下的。”
“李天师当时座下有好几名弟子,淳于傀是入门最晚的一个,若论继承衣钵,无论如何也轮
不到他。所以为了讨李天师欢心,成为那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弟子,淳于傀才无所不用其极的投其所好。”
“而李天师恰有一个特殊变态的癖好……狎童。”
“尤其是漂亮的男童。”
说到此,卫昭厌恶的皱了皱眉,昌平帝脸色也一下变得极难看。
“淳于傀在洛地期间,就用看相算命的手段,拐卖走许多男童,有贫寒人家的,有富贵人家的。那些男童的家人只知自己的孩子是被高人带到山上修道了,却不知是掉进了魔窟里。”
“李天师将那些男童关在丹房的石牢里,日日狎玩,玩死一批,便让淳于傀找新的补上来,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人命。而淳于傀也果然因此成为李天师最得意的弟子,某次酒宴中得意忘形,不慎在醉中吐露此事,在场淳于族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拐卖人口是重罪,淳于族为了保全名声,自然不会说出去。况且,那一族本来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在洛地与贪官奸吏勾结,暗中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根本经不起查。淳于晏在京中花天酒地的这些钱,恐怕都是从洛地百姓身上搜刮出的民脂民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