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心道，从她上一回被人诬陷毒害温仪却三言两语破局时，皇后就该明白她在言语上颇有长处的。假如她有心借此中伤她，绝不会留这么大一个空子给她钻。对方显是吃定了她和傅如吟的性子，料定季昭虽然温婉但内里刚强，绝不肯由着人侮辱，而傅如吟浅薄轻狂，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便不肯放过，这才布下此局。而皇后此举，是要借着她的手打击傅如吟，同时给她一个警告。

这才是一箭双雕：季昭若不处罚傅如吟，必然损伤自身威严，将来就算掌管宫权也难以服众。而她若处罚傅如吟，皇帝因着拿对方移情的缘故，对她不免会有几分迁怒。至于傅如吟，污蔑高位嫔妃一罪便够让她受的了。

季昭清楚，就算有太后的庇佑，皇后也未必会轻易放过她。警告只是第一步，假如她不肯表现出恭顺态度，那么下一步对方便会冲着自己的孩子来，无休止地出手，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令她防不胜防。而与其如此，倒不如暂损己身恩宠——想必皇后也未料到她会做到这个地步，罚便罚得极重，而让自己失宠也是毫不留情。

皇后那边会作何想法暂且不论，但季昭清楚自己拿出态度后，太后必然会因这份恭顺再看重她三分。而季昭同样有自己的考量：傅如吟不过一小小婉仪，却胆敢口出恶言，还想要搜查帝姬生母、一宫主位的宫室。这样的轻狂之辈撞了上来，她不抓着立威，白白放过不成？

此事之中她并非全无收获。

一者，孕中不宜招摇。总之不能侍寝，季昭也没真依赖皇帝想要他陪伴的意思。失宠之后，在众人眼中她的威胁总小些，加上之前协理后宫的人脉根基，一时也不会被慢待。总体而言，利大于弊。二者，则还落在皇帝身上。

对方在她的努力之下，待她算是有了几分后宫罕见的真心。但是在季昭看来，还不够。如今的皇帝

对她，已几乎是皇帝对待宠妃所能达到的最好程度，很难再有突破。因此，她必须另辟蹊径。人说小别胜新婚，赌气之后和解，反而更能加深感情。何况此事说起来也是季昭占理，故她并不畏惧。

入宫以来对待皇帝，季昭向来是温柔和顺又带点儿天真娇俏的。虽则偶尔闹过别扭，但那不过是闺房情趣，从不曾有真正红脸的时刻。然而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让皇帝接受一个新的观念，那就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人肯定是有脾气的。没有人要去事事都顺对方的心，除非自愿当一只受喜爱的小动物。不放在心上的宠，和珍而重之的爱，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如同书中的鹂妃安陵容，而后者则是她欲要从皇帝那里得到的东西。只有让皇帝先接受这个观念，她才能有机会脱离后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玩物的身份。

再换一种说话，就是只有对感情自信的恋人才会有勇气大大方方和对方争执，而不是一味附和。这份感情应当是健康而稳定的，其中道理虽相隔几百年，却也没有多大分别。季昭想要在自己的言行中潜移默化给皇帝传达这样的信息，改变他对自己的定位。对方虽看似恼了她，心里其实仍是念着。一味温顺是嫔妃对天子，吵得天翻地覆还是不减感情才是恋人。

皇后究竟和她思维不同，就算猜到她有意自保，韬光隐晦，却未料到她竟大胆于要这般计算情意，这又是不同教育带来的隔阂。而季昭也并不担心玩过了头失宠。最不济，她也还有小虞臻和腹中的孩儿，有两个孩子在，她怎么也不至于彻底被厌弃。

因此，季昭对所谓的失宠不算惊慌。只是更加警惕皇后。无论怎样，对着没有主角光环护体的她而言，皇后都是绝对的大敌！

遂更加勤快地往太后那处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