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渐渐激起胸中谈兴,于是不去看清河面色,直往下道:

“王爷或许要说,西施何其无辜?那季昭才要大笑三声。难道在王爷眼中,女子不是人?西施虽为女子,却是越国子民,难道就不许她生来壮志,为国出力?莫要说什么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情的蠢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虽然因为古来观念,女子不可从军杀敌,但西施却是在用另一种方法报国,即便封她一个将军也不为过!可叹越国上下迂腐,竟逼她自尽,美丽何辜?”

“至于那个夫差,更是好笑。难道因为他对西施的真心,他的不理朝政,宠幸佞臣就可以忽视吗?他的痴情不知让多少吴国子民受累!身为君王,本当以天下为重,却为了一个女子失了天下,这故事凄美倒是凄美,后头不知埋着多少白骨!怎么还说夫差不及范蠡?”

“自然,今日再回看吴越之争,又颇有不同观点。这战争因仇恨而起,因此西施、范蠡、夫差的纠葛更有荒谬之处。春秋无义战!为国君的复仇展开争斗,折杀的却是无辜百姓。这名扬千古的三人背后,却是因为这场战争而死去的无数人!如今吴越均为大周之领地,再回看过去的战争,莫不感到好笑?可是对于那时的人来说,主辱臣死亦是一种气节,换句话:吴与越就是今日的大周与赫赫!好男儿当马革裹尸,为国出力,方不负此生。‘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不也是一种正理?”

季昭只觉胸中言辞激荡,喷涌而出。而在这些喷涌的念头之中,她所寻找的那个未来亦是愈发清晰——她已想清,假如可以,她愿做未来皇帝的母亲。

诚然她不懂得朝政,也没打算自以为是的插手,可是在信息爆炸的21世纪,她耳濡目染之下亦懂得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纵然她不懂得具体施政,大体方向总是有看法的。她晓得工业革命,晓得蒸汽机基本原理,晓得现代先进的政体,晓得未

来历史的教训,晓得马克思主义中关于经济政治矛盾运动的精确论断……她至少正确的大局观是有的!

她不懂得施政,可是她可以把这种高远的眼光教导给她的孩子。同时按照古代皇子标准和她的熏陶培养出来的孩子。这个孩子可以领着炎黄子孙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会最大程度地避免未来的耻辱和痛苦,那些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可能遗忘的,近代历史的黑暗痛苦!是的,是的,只要她……真的能够做到。

这便是她要走的路:或许万分艰辛,或许无人理解。可是一旦成功,那彻底改写的就是整个历史!

这念头就像是最遥远的一束光,将支撑着她走过后宫里的无数个日夜。季昭忽然之间,感到眼眶湿热——是了,就算清代应对外国侵略的表现堪称噩梦级,可假如中华不自身先完成改制,那么无论哪一个朝代,都可能撞上噩梦,然后迟缓地改革变迁。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又为什么不多做一点什么?她知道她可以去做。

至少那是一线希望。最为宝贵的希望。

玄清见季昭似有所得,激动得满面通红,却不曾打扰。许久以后才低低叹了一声:“季容华满腔报国之志,实在……可惜。容华说得对,小王的确眼界太窄。容华若为男儿,必然能登堂拜相,而非同本王一般困于闺阁。”

他一句“困于闺阁”说得颇古怪,其中满是叹息之意。季昭一愣,这才记起书中的清河王玄清,本是先帝最属意的继承人,却因着出身失了帝位。玄凌登基后,又对他颇多忌惮。

怪不得,怪不得他只好沉醉于风花雪月,当一个“自在王爷”。这么一来玄清所表现出的古怪之处,便一并能说通了——她刚才那番雄心壮志,乃是他所深羡而不可实现的。难怪他要说出那样一番话:他这样的身份,要当范蠡也难,除了关心西施的情|事,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