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她福身道:“此曲名为《大悲咒》。”

皇后的意思显然是要考较她弹奏并谱曲的功力,但现下既然太后起了兴致,倒不妨更加投其所好。

“……并不完全算臣女所作。”季昭道,她眉目安然,“原是臣女偶听一个天竺僧人吟唱略有所得,后将之谱为筝曲。便以此曲献给皇上、太后与皇后。”

这么说很恰当,也显谦逊。皇帝略略点头。

季昭已缓缓落座。她一双青葱玉指落在弦上,心中低低宣了一声佛号,也不刻意停顿来造声势,便这么弹了起来。

这首曲子确实不是她自己所做,而是前生齐豫的《大悲咒》。

季昭的双手拂过筝面,神情沉静,竟似有禅意。此生的她的确精修乐理,因此并不亏心。再说距离前世过去已久,脑海中的唱段也只是零星,中间少不得有一二连缀之处乃自己添补。而对于几乎全是唱段、配乐也偏西化的《大悲咒》,将之谱为古典筝曲,季昭也很是花了一番心力。

敢献出此曲,足见她今世的乐理造诣果然不凡了。

筝音清凉,悲而不毁,哀而不伤,全落在“悲悯”二字上。太后听得微微点头,看了小半日秀女的帝后听到这等妙曲,也不禁心中舒畅。

一曲将末,季昭连连奏出五个泛音,愈来愈低,直至虚无。

太后微微怔了一会子,点头赞道:“琴音空灵悲悯,足见品性纯良。”又问道:“皇帝,不如就留下她吧?”

皇帝却是笑了:“曲子虽好,但季行的女儿岂能没一首风流诗词?”他拍掌道,“母后莫急,朕倒想再考较这秀女一二。”

太后见他如此,笑着微微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季昭被皇帝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心中略感不适,蹲下回道:“臣女不敢给父亲丢脸。”她娓娓

道:“臣女虽习过诗词,但造诣并不如乐理。况且臣女也并无‘七步成诗’的才能。”

皇帝抚掌而笑:“你不用过谦。随意做一首就好了,朕不笑话你父亲。”一指殿前的秋海棠,“就咏这个吧,这题目可算简单了。”

皇后含笑道:“咏海棠的诗甚多,实在做不出,念一首前人的诗作也就罢了。”

季昭此生虽于诗词上苦修过,但据父亲评价,也只有几篇极佳,多数是尔尔之作。这其实是季行眼界既高,又喜她才气,不欲使其骄傲过度,但季昭自己却并不知道。她又未曾与别人相较过,自然就以为自己诗作一般了。

她心里是想给父亲长脸的,况且入宫之事本就使人心悬,想要过得更好,有些东西并非不能舍弃——白海棠这个题目,实在是熟悉极了。

前世季昭读《红楼梦》时,曾细细研究仿写其中诗词。而她记得清楚,“海棠诗社”第一次结成,作的便是一首《咏白海棠》。

连着结社时的五首,加上史湘云后补的两首,共有七首。季昭如今虽都记得,但选用哪一首却需要斟酌。她私心里喜欢史湘云的豪迈英气,又觉黛玉的风流袅娜或许更得君心,毕竟当今圣上可是有一位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纯元皇后。然而太后、皇后亦在上头,太过锋芒毕露同样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