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从来不会像这般,如平静如水下熠熠波澜,就这么直勾勾、定定地盯着他。
目光缓缓擦过他的眼睛,鼻子,唇角,似乎一寸也不愿意放过般,细致无比地检视、欣赏着他。
被这样盯着看,纪寒食略微感觉到别扭。
正打算别过脸去,少年却忽然欠下身,将头埋在他的肩颈,柔柔的黑发拂在他的颈间。
一股淡淡的、温暖的诱人香味,混杂着雨水的气息,让纪寒食头脑空白了片刻。
继而,耳朵尖尖、脸颊,竟同时被轻轻啄了几下,带起一阵剧烈的
酥麻,狠狠抖了一下。
什么……
刚才,发生什么了?
纪寒食僵硬着,恍然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老脸狠狠一烫,身子更是瞬间动不了。暗自抿了抿嘴唇,喉咙干渴,心如擂鼓一般。
小佑他、他在干什么啊?
是他想多了吗?
他在对自己……干什么?
不不,他或许不该大惊小怪。小东西一向喜欢黏他,在家也总喜欢偎着他,每天晚上在床上滚来滚去、也总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
就……只不过是亲几下撒娇而已,也没什么。
对了,多半都怪雉羽。
谁让他总是……就没事便喜欢咬千化的脸。虽然千化每次都很生气,嚷嚷着“死公鸡,你把老娘的妆都啃花了”。可几天不见雉羽来啃,又要贱兮兮地招他“我今儿的腮红是蜜桃粉,很香的,要不要尝尝看”?
是了,没错了。
都是雉羽的错,教坏他的小妖怪,等回去可得好好拔雉羽几根尾巴毛才行……哈哈,哈哈哈。
“……”
片刻,纪寒食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少年的手指压在了他的手腕上。修长的大腿,更是不知何时……已经跨到了的他身上。
少年本来就是□□的,不过披了一件他的外衣而已,如今外衣滑下去一大半,直接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肌肤相触、灼热烫人,漆黑的长发散乱更是零落了他满身。
纪寒食瞬间硬了。
是那种整个人完全石化、僵硬的硬。
“小佑,你……”
“嗯?”
小妖怪的一声“嗯”,低沉慵懒。黑色的眼睛那么近,沉沉望着他,深不见底,眼中隐隐燃着温柔的、汹涌的、旖旎的欲念。
但是……欲念?
纪寒食微微颤抖了一下。
糟了,他恐怕真的是……赶紧得回月沼治伤去了,已经失血过多头脑不清了么?
竟从自家小妖怪眼里看到了“欲念”?
太荒谬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
“欲”之一字,纪寒食本不应明白。
小的时候师父说过,寒食你命格好生奇怪,投生时三魂七魄竟缺了一魄。不知是被谁拿走了,你上辈子怕是得罪了什么人。
被拿走的,师父说正是“情”字一魄。
“不过这样也好,不懂世
间情爱,逍遥一生,也会……少了很多苦楚煎熬。”
于是乎,纪寒食白白长到二百啷当岁,果然如师父所说,懵懵懂懂。
渐渐的,一起长大的筵晟有了喜欢的姑娘,亲手养大小狐狸都情窦初开。而他身为月沼老大哥常有媒人上门,亦偶尔有别族姑娘投之以木桃,可惜死活不开窍。
后来认得“欲念”……还是从徒儿符厉眼中。
纪寒食养了符厉八年,小狐狸高傲自负,谁也看不上,直到后来遇见了金雕公主和光。
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里,从此有了人,有了像要将人烧起来一样的火,有了宠爱、伤心、涩然、悸动、无措——各种各样漂亮而汹涌的绚烂。
小狐狸本来就生的好看。
自打有了喜欢的人之后,越发的丰神俊朗。
眼中那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芒——和此刻眼前的少年望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外面,雨似乎又开始下。
纪寒食吞了吞口水,亦真亦幻,如坠云雾梦境。
山洞里,却比什么都安静。地面又湿又硬,却好像因为被小妖怪周身气息暖暖包裹的关系,感觉不到任何砥砺。
少年压了下来。胸膛相贴的地方,是炙人的肌肤温度以及心跳。
咚咚,咚咚,肌肤战栗,骨血沸腾。
“小佑,你……”
声音抖得厉害,喉咙发干。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纪寒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下去。”
他命令,却不敢再看夏长泽的眼睛。片刻的安静,他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语气太重,故作轻松补了一句,“你太重了,要压死人了,快下去!”
对方眼里百转千回,却只笑了。
那个笑容很温柔,却莫名有些悲伤。是那种唇角上翘,闭上了眼睛,睫毛很长很长,眉心处却纠成一团的苦笑。
“我不。”
“阿寒,”他说,“我不。”
阿寒?
纪寒食耳朵嗡鸣了一声,心脏跟着莫名抽搐了一下。
【阿寒。】
记忆中似乎过有什么人,这样叫他。
可是,是谁呢?
明明没有人这么叫他的。他是师父口中的“寒食”,是符厉口中的“师父”,是庭郁口中的“馋哥”,是月沼众妖口中的“老大”,是小妖怪一直乖乖叫着的
“寒食哥哥”……
从来不是什么“阿寒”。
可是,那个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却是那么的熟悉。
【阿寒。】
【阿寒。】
少年墨发很长,曾经也这般垂落铺彻在他身上。
少年看着他时的眼睛,也是这样,明亮的,纯真的,一心一意的,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少年抱着他时,也是这样不知控制力道,手指箍得他的手臂和腿弯生疼。
“阿寒,你以前说过,你是喜欢我的。”
又是一阵耳鸣。
记忆中的声音,竟和眼前少年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纪寒食只觉得头痛欲裂,下意识想要挣脱被禁锢的双手。
他……说过吗?
说过……喜欢他?
就算,但那只是普通的……喜欢小妖怪的喜欢呀。
而在那之上的“喜欢”,他不会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