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回家,家里有保姆有管家,但他们就算言语里不表露,对他也难免怠慢。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只是觉得妈妈对他和对哥哥一直不大一样,而且这两年对他越来越疏远,后来干脆跟爸爸商量把他送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连白天黑夜都是颠倒的。
过来半年,家里一个月一个电话,问他钱够不够花。
他总是不够花,因为他怕要是够花了,就连这个电话都没了。
小镇不大,历史却悠久,还特别注重文化发展,图书馆是一座古堡改造的,足足有大小四十多个阅览室。
胡煜记得大哥哥拿得是一本人体解剖学的书,但是他等了几次都没在科学区等到他,他就像是古堡里的一个幽魂,一层挨一层地,日日飘荡。
终于有一天,贺冰心开始在图书馆里出现了,抱着几本厚厚的图谱,坐在了最角落的长桌上。
隔着层层的古董书架和几个世纪前的手抄本,胡煜假装在挑书,目光却不停地落在那个苍白漂亮的大哥哥身上。
他握着那柄黑色的长伞,掌心里全是汗。
贺冰心的书翻一页,胡煜的心就跟着起伏一下,这样犹豫了一个礼拜,还在想象自己要跟他怎么开口。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学校啦啦队的队长贴着贺冰心坐下,甩着长头发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新choker。
贺冰心脸上是胡煜没见过的冷淡:“和我没关系。”
胡煜想一想,好像自己和大哥哥也没什么关系,要是他莽莽撞撞地去还伞,以后就可能再也没理由去跟他说话了。于是他包着一颗私心,始终没有把伞还给贺冰心。
一百多天,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执着,他天天站在同一个书架后面,看着贺冰心看书、做笔记、绘图。
幸运地,他发现贺冰心会把笔记夹在书里,就开始把贺冰心借过的书重新借一遍,收集那些琐碎却工整的便笺,好像这样就能了解他多一点。
有时候贺冰心不来,胡煜就坐在他的座位上,既像是守卫,又像是守候。
贺冰心本来就不是天天都来,所以他开始消失的那两天胡煜并没有担心,只是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