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这三十六计倒数第六计,使得简直越发娴熟。
萧朔静坐一刻,终归叫云少将军引得无奈,看他半晌:“不错。”
“至于朝堂势力交割,重在盘整理顺。”
萧朔:“若能妥当,天日可换,不尽然要万事俱备……但也仍需时日。”
“一年半载,我先把朔方军给你拉回来,”
云琅笑笑:“守了北疆这么些年,也该回来看看京城,到时东风吹起来,万事不备也该备了。”
两人心中都有数,此时彻底敲定章程,心里便也有数了大半。
走到眼前局面,七分时运三分借势,抢得是皇权交割未稳的先机。
眼下关口,外有燕云边境尚待最终收复,内要理顺朝纲裁撤冗政,不论这个皇上还愿不愿做,都要再在皇位之上顶些时候。
时候到了,无论愿不愿意,也一样再由不得他。
景王全然不懂他二人在打什么机锋,只听明白了这两个人一时还不准备振臂一呼领兵推翻狗皇帝改天换日,立时松了口气,用力拍胸口:“好好好……稳妥些好,稳妥些好。”
景王在京城有不少产业,叫一场战火烧了大半,一时半会若再打上一仗,只怕要赔得血本无归。
他倒不在乎朝堂,保住老本便宽慰不少,又喝了口茶:“只是……若你们两个还不打算走那一步,别怪我嗦,太师府没面上那么简单。”
萧朔放下云琅左腕,拢过云琅另一只手,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些年来,凡是皇上要了结、又不方便亲手了结的人,都是太师府在替皇上做……这个你们也知道吧?”
景王隐隐觉得自己莫名成了个大号灯笼,横了横心,勉强坐稳自带的马扎:“无中生有、指鹿为马,这些手段都是太师府最熟的。此次若无意外,随军的参军应当是太师的侄子庞谢。”
云琅叫这个名字引得微愕:“谁?”
“庞谢,原本叫庞世钦,避今上讳改的名字。”
萧朔见他神色仍茫然,稍一思索:“当街欺侮行人,醉酒撒泼,叫你扔到汴水里的那个。”
云琅想起来了,一拍脑袋:“怎么想的,多大仇才给改了这么个名字?”
“……大抵是他母家姓谢,他在朝中这些年钻营,也多靠谢家栽培。”
景王坐在一旁,尽力将话头扯回来:“这庞谢最擅指黑道白寻人错处,会不会在打仗的时候出歪主意,我拿不准,可若是叫他寻了空子,便要摆你们一道。”
景王看向萧朔:“你当初要冒险从天牢偷云琅,虽说是皇上刻意放纵,毕竟还是做了,证据可都在太师府押着。”
景王低声道:“从牢里偷死囚是死罪,纵然你是王爷,若叫他们寻了机会,连同旧账一起借机发作,终归是个隐患……”
他话说到一半,察觉到气氛不对,迟疑了下,抬头来回看了看:“等等,这事你没跟云琅提――”
云琅越听越挑眉,难得的看不出神色,视线落在萧朔身上。
萧朔静坐片刻,扯过张净白宣纸揉成一团,反手递到了景王面前。
景王:“……”
景王明白这是说错了话,老老实实接过宣纸团,自己将嘴堵了个严实。
“此事我来处理。”
萧朔叫云少将军拿眼刀结结实实戳着,按按额头,低声道:“那时情急,留了些后患。”
“是情急,还是皇上就给你留了这么一条路?”
云琅切齿:“你当初还和我说,是皇上暗中松了手,叫你联络上了刑部……我也就是那时候不懂朝局,才能叫你这么糊弄过去。”
云琅越想越来气,几乎想趁着半夜去拆了皇上寝宫:“留了多少证据?”
“不多。”
萧朔这几日腾出手来,已在暗中处理此事,不想叫景王冒冒失失点破,心知瞒不住他:“一封手书,一枚印鉴罢了。”
云琅不容他含糊:“什么印鉴?”
萧朔没说话,给他倒了盏茶,细细吹了吹。
“少拿着个哄我!”
云琅险些叫他气乐了:“长本事了啊萧小王爷?那时你连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敢把王府大印交出去!亏你还在你这府里头坐得住……”
手书容易毁去,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太师府,能叫景王担心到这个地步的,自然是那一枚印。
云琅坐在榻上,手腕攥得又有点疼,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
当初皇上以朔方军拿捏他,逼他回来就范,却也以他拿捏了萧朔,将别的路尽数封死,只留了这一条。
萧小王爷的城府眼力,不会看不出这是个阴毒无比的圈套陷阱。若是他那时不在刑场上灵机一动,感而有孕怀了个龙凤胎,此时只怕连琰王府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云琅压着心底念头,敛去胸口翻腾起来的寒意,腕间隐痛翻上来,又被掌心暖意覆住。
云琅抬头,迎上萧朔视线。
“此事由你罚,错便不认了。”
萧朔按着他的手腕,让绷得锋利的筋骨在掌心慢慢软化下来,静了片刻,慢慢道:“能换回你,这笔买卖便是我赢。”
云琅不知该气该笑:“搭出去什么都是你赢?”
“搭出去什么。”萧朔轻声,“都是我赢。”
云琅一怔,愣愣坐了半晌,终归泄气:“……罢了。”
云琅受不住这个,来回转了几圈,推开窗子,面红耳赤地不与他计较:“回头再说,从长计议。”
萧朔起身,去牵了他的手腕,重新将人引回榻上。
景王战兢兢守了半晌,眼看这两个人竟然这就冰消雪融,几乎有些不习惯,一时愕然:“你们俩现在和好得都这么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