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虞侯道:“你我的命都是捡的,当年若无殿下,都死透了……今日好歹还一条。”
“要出城拒敌,也该我去!”
连胜厉声:“你是殿前司都虞侯!殿下不在,你是此处主将,岂可任意轻离!”
都虞侯:“正参领。”
连胜被他叫出昔日朔方军中军职,胸口一紧,立在原地。
“你善守城,我擅强攻。”
都虞侯握紧长槊:“搏一次,就当这是朔方长城……就当这是当年。”
“真想再回去一次。”
都虞侯低头笑了笑:“端王爷还在,领着咱们攻无不克,少将军奇兵突袭,没有打不赢的仗。”
连胜说不出话,呼吸窒得胸肺生疼,叫风雪裹着,立在原地。
都虞侯点了三百轻骑,下了城楼。
双方力疲休战的短暂间隙里,金水门城门缓慢拉开。
黑铁骑瞬间警醒,正要扑上,守在城楼的将军断然厉喝,沉重的滚木雷石铺天盖地砸下来。
重甲机动最差,不能硬抗,听令立即后撤。轻甲骑兵与步兵才一补上来,尚未立稳,便迎上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连胜亲持长弓,死守在城头,箭势狠得像是饱浸了心头鲜血。
箭雨之下,殿前司的轻甲兵悍不畏死地迎了上来。
“步兵三一围重甲,不可恋战!”
都虞侯高声道:“轻骑兵随我冲锋!”
黑铁骑一路不曾遇到这样强横的阻力,此时不由自主,阵营竟被硬生生豁开了个口子,一阵混乱。
三百轻甲皆是朔方军出身,斩惯了戎狄的狼崽子,人人手下狠厉异常,与黑铁骑扑在一处。
攻城势头暂缓下来,连胜霍然回身,将眼底滚热死死逼回去:“征调城中壮勇,加固城门,沙袋填豁!城中火油尽数汇拢,引井水上城!”
无险可守,无屏障可依,无援军可待。
还剩血肉。
叛军遭遇的第一次激烈冲锋,主将心惊一瞬,立时重新排布,将重甲骑兵硬顶上来。
两军混战在一处,城上便放不了滚木雷石。重甲兵的甲胄能护全身,只余双眼双手,刀劈不开、□□不透,面对只着薄甲的对手,几乎是单面的屠杀。
殿前司的兵马死命拼杀,却毕竟军备不足、势单力薄,又只有区区三百人。
再激烈的战局,也能靠碾压的实力差距,将这一股顽抗的力量碾净。
叛军将领沉默注视着战局,缓缓举起手中长刀,向前斩落。
这是绞杀的手势,都虞侯握紧手中长槊,胸口激烈起伏,用力闭了闭眼。
这三百人,原本便是来送死的。
能拦住多少便拦住多少,能拼上性命杀一个,就少一个人去攻那摇摇欲坠的城。
都虞侯手中长槊横劈,正要下同归于尽的死战令,忽然狠狠一悸,盯住浓深夜空中斩出来的一线白光。
白磷火石,承雷令。
云骑的承雷令。
都虞侯眼中迸出难以置信的亮色。
叛军将领心头无端一寒,回头看时,却已叫一支足以穿金裂石的白羽箭生生穿透。
叛军将领抬了抬手,满眼错愕不及褪去,毙命跌落马下。
云琅挂了弓,银甲映雪一马当先,带了身后汇拢的近千侍卫司残兵,持枪卷入敌阵,一枪挑了尚在惊恐愕然的副将参军。
都虞侯怔望着眼前惊变,一时竟不知是梦是真,喉咙里一片激荡血气:“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