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卫道:“我们想着,云公子大概……少年心性,气王爷欺负他。”
当初御史中丞在王府大骂,说了云琅在天牢里为护端王名誉受刑,这些玄铁卫就已隐隐动摇,平时也对云琅多有退让。
这种事报了,王爷多半又要发怒,云公子身子不好,多半经不起折腾。
“当什么事。”老主簿哑然,“这倒不要紧。”
左右府上始终提防着饮食,采买后厨都是信得过的人,这些年来也确有几次暗中下毒的事,都没能得手。
云琅谋划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药,无非多小心些就是了。
“论年纪,云公子比咱们王爷还稍小些呢。”
王府有些年没被云琅折腾得鸡飞狗跳,老主簿颇感怀念,摇头笑笑:“年纪小,行止幼稚些,也不算什么。”
玄铁卫俯身:“是。”
“要知道他们说什么了,也不一定要听墙角。”
老主簿传授经验:“多同云公子的亲兵聊聊天,转圜些,套套话。”
玄铁卫目光一亮,恍然:“知道了。”
“去吧。”老主簿道:“我去回禀王爷。”
玄铁卫应了声,快步退下了。
老主簿回了书房,见萧朔扔在出神,倒了盏茶,放轻脚步过去:“王爷。”
萧朔抬眸。
“云公子口中那个黑衣人,倒和咱们查的能对上。”
老主簿道:“监斩那日,六皇子心痛激切呕血昏迷,却被殿前司撞见,竟在深夜乔装改扮悄悄出宫……”
“现在看来。”老主簿悄声,“这深夜出宫,便是去见云公子了。”
玄铁卫只能听见对话声,知道云琅用端王灵位逼着黑衣人立了什么誓,便不再清楚其他。
老主簿回想着这些年查到的,尽力揣测:“按着咱们的推想,他去见云公子,应当是为了封云公子的口。”
“既然镇远侯府参与其中,当初的事,云公子再怎么也知道一些。要想稳妥,要么就是让云公子永远闭嘴。”
老主簿有些迟疑:“要么——”
萧朔淡淡道:“杀了我,永绝后患。”
老主簿脸色变了变,低头不敢出声。
“没什么不能说的。”萧朔不以为意,“六年前,不就都知道这件事了么?”
“往事已矣。”老主簿低声劝,“您少想些这个……”
萧朔道:“我不曾想。”
老主簿愣了愣。
萧朔看了看手中茶水,忽然道:“当初赐下来的御米,我若吃了——”
“万万不可!”老主簿慌忙道,“信上说的,王爷忘了?!若吃久了那东西,轻则如坠梦中浑浑噩噩,重则神魂俱丧再无人形……”
萧朔静坐半晌,敛净眸底血色,笑了一声。
……
他不曾想过往事。
是过往撕开斑斑血迹,日□□人,夜夜入梦。
“不论……不论怎么说。”
老主簿悄悄拿走了他手里的茶杯,低声道:“云公子心里是想着王爷的。”
萧朔蹙眉:“他想不想,与我何干?”
“不相干。”
老主簿脾气很好,点点头,帮他们王爷完善当时的情形:“当年,您暗中开城门放了云公子后——”
老主簿顿了下,侧侧身避开萧朔倏而冷沉的神色,跳过这一段:“云公子跑到城隍庙,定然是同乔装打扮的……那人,做了个交易。”
“这个交易,多半是对我们有好处的。”
老主簿细细分析:“甚至于咱们府上这些年能平平安安,只怕都同当年云公子的所作所为有关。”
萧朔喝了口茶,放下茶盏,看向窗外。
今日天色又有些阴沉,到了这个时辰,风愈冷冽,眼见着要落雪了。
“您看,您书房的窗户老是忘了关。”
老主簿很操心,帮他把窗户合上:“每次关上没多久,您就又给打开了,也不怕着了凉。”
萧朔看着他关窗,垂了眸,分拣开棋子:“城隍庙。”
“哦,对,城隍庙。”
老主簿险些忘了,点点头:“云公子那时候,已经认出那人是谁了,生死之间,却还是逼他立了誓。”
“您想。”老主簿道,“城隍庙破败,灯烛却都还亮着,案上有供品,墙上有塑像。”
“那人……定然带了不少兵。”
老主簿尽力烘托气氛:“云公子刀剑加身,面不改色,拿出端王灵位,奉在灯烛供品前……”
话音未落,外面有玄铁卫求见:“王爷。”
“等一下。”老主簿道,“拿出端王——”
“确有急事。”玄铁卫耿直道,“我们问着了,云公子还说了别的。”
“拿出端王灵位,奉在灯烛供品前。”
老主簿彻底忘了自己要说的,重重叹了口气:“说了什么?”
“云公子说。”
玄铁卫隔着门,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端王已殁,从此,他就是王爷的父亲。”
老主簿:“……”
萧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