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炎晨不说话,她也就拿着勺子默默搅着自己那杯咖啡。银色带着镂空雕花工艺的小勺子捏在两指间,在陶瓷杯里撞出轻响。
这半个月她没事就查资料,就想多了解路炎晨的过去,可别说具体的,就连新闻报道都寥寥无几。后来她又打电话去问那堆小学同学,各有说法,大意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脱了那层皮还喜欢玩dota呢……可归晓觉得,应该每个地方的差异都很大,就像在云南边境的和驻港部队肯定不同,而他又是戍边反恐的,应该更不一样吧?
乱七八糟问了一堆也没有用的,比如生活习惯这种问题,简直就是空白中的空白。
桌下空间狭窄,他的板鞋就顶着她的皮鞋尖。
这种互相挨着、靠着的感觉,特让人踏实。思绪也飘了。
当初刚在一起时,她正面临中考,他也在准备高考。
路晨怕影响她,在学校里从不表现出两人有任何那方面的关系,私下里每隔一两天就会在晚上来看她。因为怕开车太醒目招人非议她,他都是骑着车去的。
从修车厂到她姑姑家,最快也要一小时十分钟,可也只能见她一个小时。
每次来,他都骑车带着自己避开家属区,从家属区骑车到军事区,经过学员兵住得一幢幢宿舍楼,再一路到底,在燕山山脉脚下的小门才停下来。
那个地方偏僻,还有几个土坟包,大半夜的阴森恐怖。她就偎在他怀里,和他聊天,还要随时被路过的巡逻兵望几眼。那时她脸皮薄,每次有巡逻兵经过都会用他肩膀挡着自己大半张脸,脸上又热又燥,害羞的要命。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路晨想和自己做什么亲昵的事,骑车带她离开大院就行,可他从没这么做过。
有些事等长大了,成熟了,再去深想就会懂,身边人究竟孰优孰劣,孰好孰坏。
两人也没多在机场耽搁,赶在三点前到了约定地点。
表弟媳是个特会来事的人,备好了礼,在上去的电梯里叮嘱他们:奉承话要说,苦情也要卖,当然搭腔过渡也必不可少,总之要为孩子转学创造最优良的环境,班主任这关是必须要过的。到老师家门外了,表弟伸手敲门。
没半分钟,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开了门,在看到众人刹那,原本礼貌微笑的脸僵住,有惊讶,也有不敢相信,不停回头:“妈、妈!有人找。姐夫,姐,快来,有客人。”
说完就不停客气对众人说不用换鞋,快进来。可那双眼睛闪闪烁烁的,像有千言万语,只盯着路炎晨。众人都察觉出不对,也不知不对在哪。
进了屋,众人落座。
两姐妹嘀嘀咕咕,笑着,妹妹还不停去推那个戴眼镜挺斯文的姐夫。秦小楠的班主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挺严肃的,看家人这么不懂礼貌倒很生气:“你们闹什么呢?”
“妈,我们是看到熟人了,”姐姐解释着,到沙发边上对路炎晨点头示意:“请问,你过去是特|警吗?”
“武|警。”路炎晨纠正。
有区别吗?那个姐姐愣了下,略过这个不重要的问题,接着就揪过来自己妹妹,讲起了他们在几年前国庆假期的那趟惊险的自助游。
那时,姐妹俩约了七八个同学去西北部旅游,碰上了火车站大批旅客滞留。
当时就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位路队带人来和另外一批警察碰头,维持现场秩序。那晚有不少是等了十几个小时的逗留旅客,天南海北的人,鱼龙混杂,到后半夜也不知是谁先挑头闹了起来,混乱一触即发。就是他们这些人搭着人墙,让旅客一波波自觉排队过渡到安全区域。这些姑娘们起初都不太当回事,还都乐呵呵小声讨论着要不要趁着拥挤,撞上下指令的这个大帅哥身上,撞出一段浪漫情缘……
直到人群突然爆发大骚动——
“当时就是你,端着枪压在我肩上,把我们拨到你战友身后的,”妹妹望着他,“你还记得吗?我同学是直发,很长,到腰这里。我是卷发,棕色的长卷发。”
那可是小姑娘这辈子初次,估计也是唯一一次被迫接触真枪实弹,实在难忘,在现代社会被英雄救美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这句话问出去,大家都饶有兴致等着答案。
而当事人路炎晨就在七、八双眼睛注视下,波澜不兴地回答:“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