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疤依旧有些突兀,自太阳穴一直延到眼睑下方,让男人本就称不上和善的脸又多了几分潜藏的狠戾,见简宿涵醒来,他微微挑眉,又尽数化作惯有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醒了,可见你命不该绝。”
语罢挥手,示意太医前来诊脉。
简宿涵没什么力气,死里逃生,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知夏忙斟了茶水,上前扶起她,小心翼翼喂着喝了下去,余延年把完脉,叩首道:“回皇上,月容华已无性命之忧,只余毒未清,身子底单薄受不住猛药,还需慢慢调理。”
天将亮的时候,皇帝让云婉仪和珍常在她们先回去了,是以简宿涵并未瞧见,她强撑着坐起身,墨发顺着倾泻在腰际,脸上是大病初愈的苍白,琉璃般易碎的感觉:“嫔妾该死,惊扰了陛下……”
皇帝确实不喜欢旁人故意耍手段争宠,他倒也没想到简宿涵如此性子,命悬一线了都不肯来报,若不是底下的宫女去太元殿求见,只怕她早就魂归地府了。
“性命攸关之事,又怎说的上惊扰,”皇帝扶着简宿涵躺回床榻间,轻轻替她将乱发收拢:“这蛇来的蹊跷,朕已派吴庸去查了,定给你个交代。”
简宿涵结仇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再则不乏暗地里眼红嫉恨的,去查岂不大海捞针,若牵涉到高位妃子,皇帝说不得会找个替罪羊出来顶包,实在是不能报希望。
简宿涵若死了便罢,可现在偏偏又活过来了,她素来是不受委屈不吃亏的性子,此时胸腔内有一团火烈烈燃烧,便是传说中的肺都快气炸了。
她意思意思的关心了一句:“陛下可是一夜未眠?”
皇帝不语。
简宿涵往日咳玉般的嗓子微微沙哑,说话也是喘着气,呼吸难匀:“嫔妾卑贱之躯,实不敢劳烦陛下为此事担忧,而今只盼陛下保重龙体,否则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眼尾泛上浅浅的红,说着落了滴泪下来,掉落在榻上,缎面立时多了抹暗沉的色,底下奴才看了,只以为皇帝彻夜陪伴,简宿涵心感落泪。
皇帝替她拂去眼角泪痕,那双眼干净剔透,他许多年都未曾见过,顿了顿,片刻后才道:“你是朕的爱妃,断没有让旁人无故加害的道理,好生歇着,朕先去上朝,晚些再来看你。”
他说完无声拍了拍简宿涵的肩,这才起身离去。
宫人跪倒大片:“奴才恭送皇上。”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君王,多疑,冷心,他或许喜欢美人,却从不会真正将心交付出去,无论是婉妃还是旁的,于他来说可有可无,这颗心一分为二,一半在朝堂权位,一半在江山天下。
漪澜殿上下伺候的奴才都赏了三十棍,知夏禄海等人却并无怨恨,主子出了事,原就是她们伺候不周,能保住这条命便很好了,只盼着漪澜殿恩宠不绝,主子好过,他们当奴才的脸上也有光。
知夏行走间有些一瘸一拐的,她端了煎好的药来,伺候着简宿涵喝下:“主子,您可吓死奴婢了,昨日吐了一地的血,云婉仪珍常在都来看过,送了好些滋补的药来,就连陛下也寸步不离,陪了您一宿呢。”
她的重点在最后一句话上,简宿涵却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