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诗

皇上饶有兴趣,略微直起身体,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底下不知撕了几条帕子,

“有赏,她妙笔生花,一番心思,朕自然不会辜负,这画便挂在太元殿中,也是相得益彰。”

皇后闻言脸色极其微妙的变了一瞬,就连婉妃也是语结,太元殿是天子寝居,将此画挂在上面,皇上岂不是日日夜夜都能瞧见。

单贵妃一想到自己以后在太元殿侍寝都能看见这小妖精的画像,心中快膈应死了,偏她满心满腹的牢骚不敢出声——

皇帝不是什么好性子,她知道的,没有人能更改他的决议,也没有人能忤逆他,没见皇后都不吭声了吗。

很快便有宫人将画抬了下去,和妃环顾四周,见气氛有些沉凝,内心不由一叹,起身道,

“投壶饮酒已是玩了这么多年,不免无趣,臣妾在曲径道布置了一条灯谜路,有心与诸位姐妹较量一二,赢者有赏,输了自然要罚,还请陛下当个见证。”

她面容温婉,乏善可陈,带着一套颜色润泽的珍珠头面,浅黄织锦裙缎,亲和之气满满,玩笑似的道,

“免得啊,有人输了不认账。”

有与她关系好的附和圆场,

“和妃姐姐便如此确信自己会赢么,在座姐妹哪个不是机敏无双之人,今日我们便一同比试比试,若是赢了定然要好好刮你一笔才是。”

“来来来,我们姐妹同去,将和妃娘娘的好东西都搜罗来。”

座下一片欢声笑语,皇上也偕同皇后欣然起身,

“今日佳节良辰,总待在里头也不像样,那便依和妃所言,大家一同去凑乐吧。”

有宫娥提着八角琉璃花面灯往前头照亮,太监提着销金炉焚香引路,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灯道而去,单贵妃心想怕就是自己刚才走的那条莲花路,和妃八成也要得一番赞誉,皇后与她二人妙点子一个接一个,倒显得自己平庸无用,不免更加郁堵。

偏月台华贵到底只在墙中,出了那儿才发现外头也是一片水天月色,尤其连湖面也牵了灯,明灯璀璨,虽在黑夜却也行动无虞。随着步伐的走近,众人也瞧见了那足点了有二百盏琉璃灯的莲花路。

和妃也是下了一番心思,那八角琉璃灯上的图样尽不相同,有一团和气灯、哈哈二仙灯、三阳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夺魁灯、六国凤祥灯、七才子路灯、八仙过海灯、九子登科灯、十面埋伏灯,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然而就在此时,依稀瞧见灯火阑珊处有一曼妙女子款款而来,众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只有皇后八风不动,而皇上则像是早有猜测般,负手静静等在原地。

“嫔妾不才,方才瞧了瞧那灯谜,怎一个难字了得,干脆便自告奋勇来做了令官,还望诸位姐姐不弃。”

一道清婉的女声响起,那女子举灯踏莲而来,穿着一身花影蝶袖衣,眉目如画,精致可怜,赫然是方才御前献舞的简宿涵。

暗处不知又碎了几条帕子,未等皇后说话,皇帝便道,

“你机敏聪慧,她们怎么会嫌弃,能劳画中仙替朕引路做令,传出去岂不羡煞一片。”

男人是视觉动物,尤其是容子行这种持剑戎马的帝王,他生性随意,放荡不羁,更兼容朝四方来贺,无外敌之扰,便愈发霸道起来。

他微微勾唇,瞧着侧脸也是邪肆俊逸,当下说完竟是直接揽佳人入怀,直把皇后当了空气,低声道,

“来,不是要做令官么,她们若赢,你有赏。”

简宿涵竭力不去看他脸上的刀疤,仰头看着他莞尔一笑,甜到了心坎里,撒娇似的拉了他的衣袖,然后借着这个动作不着痕迹退下半步,让帝后同齐,

“那姐妹们若是输了呢,嫔妾也要跟着罚么?”

“简贵人怕是想多了,”单贵妃冷冷出声,“纵然我等不通诗书,却有旁的文采斐然之人,云婉仪不就是么?”

有人跟着附和,

“是了,云姐姐不知比某人强上多少去,怎么会输。”

云婉仪在人群中觑了一眼那说话之人,发现正是沈贵姬,顿时心中不悦,不愿与她同行,自顾自后退了半步,侧身不去看她,对于那些撺掇着她与简宿涵打擂台的话也是置若罔闻,并不搭腔。

皇上压根就没听她们说了些什么,只低头在简宿涵耳畔轻声低语,指尖轻佻的勾了勾她的下巴,

“朕怎舍得罚你。”

他见猎心喜,瞧见身侧的简宿涵,只觉得真把那画中仙女留住了似的。皇后又下意识转起了手中的翡翠念珠,转而看向别处,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与皇帝同行的不是简宿涵也会是董卿婉那个妖精,是谁都不是她。

简宿涵手中有一雀翎金钩,她并不在皇帝身边多待,闪身告罪向前一步,转身对着众人巧笑嫣然,轻轻抖了抖金钩尾翼,

“嫔妾既自告奋勇当了这令官,是必然不会徇私的,现在便开始猜谜了,有对有联有诗令,还望诸位姐姐大发神通,让我也跟着沾沾喜气,蹭蹭赏。”

婉妃见简宿涵一走,皇帝身旁的位置空了一个出来,上前不着痕迹的补上,抬手示意她出题,

“本宫可是大字不识一箩筐,只怕输了连累你。”

简宿涵掩唇一笑,心想婉妃一副后宫之主的模样,难怪皇后将她当成了心腹大患,

“娘娘莫怕,嫔妾念与你听,二百多盏灯,总能蒙一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