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志得意满回了家。
封建时代搞舆论厉害啊,像什么鱼腹藏书、狐鸣篝火,像什么石头刻字圣母临人、永昌异像,像那种低级的招数都能在民间引起很大的波涛,更何况是她这种高端“神异”现象呢。
她用温室种了几百盆莲花,又带着侍女们缝了上百朵绢布莲花,下面系着放了糖的冰块,这样冰块比水密度大,就会往下沉,把莲花也系着沉在水面下,而等冰块渐渐融化,莲花就会自己浮出水面,而她只要提前计算好时间差,让小舟恰好在莲花将将浮起的时候驶过,小舟带起的水波纹扰乱了湖面,本就快要浮出来的莲花自然就浮了出来,自然就显出极其壮观神异的景象。
为了怕被御史团谨慎的人——比如殷云晏那种狡猾多疑的人发现,乔安特意在外围都放的真的莲花,这样水榭上的人们捞起来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真莲花,而她在小舟抵达水榭的同时,在水下推着小舟前进的暗卫早就提前准备好一朵专门的绢布莲花,趁着所有人注意力在她身上,暗卫悄悄把那朵莲花混入真莲花中,而她弯腰看住标记,把那朵绢布莲花拿起来,一甩手,可不就出现了“化莲花为绢布”的神异现象?
再加上在外人看来无风自动行驶的奇幻小船,加上她这张怎么看怎么小仙女的盛世美颜,在加上她那一套装逼的姿态和状似漫不经心的判词,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算是御史团那些见多识广的高官都给看傻了,没看嚣张的韩王世子和华悦郡主听到她那句说他们“克人倒霉”的判词,他们嘴上骂她胡说八道,眼神却是慌乱惊恐的,甚至都不敢过来碰她一根手指。
就连那个妖精似的诡诈阴险的楚王世子殷云晏,最后都有些惊疑不定,阴沉个脸冷冷盯着她,也不敢拉住她说个明白,那么多王侯权贵,愣是都眼看着她悠然离开,没一个敢出一声阻拦。
乔安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真的,上辈子当个程序员真的太屈才了,她就应该去干神棍,半仙儿事业就缺她这样的人才。
方愈掀帘进来,就看她捂着脸一脸难过,纳闷:“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都演得挺好的吗?你可是不知道,外面的百姓都喊你是佛母座下的莲花仙子,好多人现在都围在官邸外叩拜呢。”
“呜——”
乔安更是痛心疾首,捂脸悲愤:“我要早知道我有这天赋,我早就干这行了,白耽误这么多年,可耽误我发家致富了!”
“”方愈看着她恨不得抱着被子满床打滚的样子,无语,心想要是那些人看到小仙女似的莲花仙子在这里,跟小猪崽似的打滚,眼睛不都得瞪掉。
不过方愈也不得不承认,乔安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姑娘。
平日里放荡不羁看着傻乎乎的小姑娘,竟然能设计出这么缜密的计划,一环扣一环,淡定地踩着点,硬是真的造出这么一场神迹。
就连他那时在岸边站着,看着那纤然的少女从开满莲花的湖面飘然而过,都由心底觉得,那真是人间所能想象极致的、仙灵一样缥缈又美好的景象。
方愈无数次想,李稷能有这么个妹妹,真的是太幸运了。
“你这下可是给你大哥帮大忙了。”
方愈感慨:“有一个莲花仙子的妹妹,那比公主还风光,以后谁还敢拿他的出身说事;况且有了你这一句北地不动兵,看谁还敢往河北道觊觎,立刻成了众矢之的,全天下的唾沫星子能先把他喷死,这省出来的功夫,够你大哥做多少事了。”
乔安却没有很高兴,反而有点郁闷说:“可是我哥今天好像没有很高兴的样子,看见我的时候,脸色很是奇怪”
“他可能是太震惊了吧。”
方愈不以为然:“谁让你突然变成了个大美人,还给他这样的惊喜,他那人就那样,一张寡淡的死人脸,就算再高兴,也闷在心里不会像别人表现出来。”
乔安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是”
“安姑娘。”
林七突然冲进门来:“安姑娘,刚传来消息,皇帝宾天!”
乔安和方愈同时愣住。
“皇帝死了?”
乔安吞了吞喉咙:“什么时候死的?咋死的?”
“说是病死的。”
林七老老实实地回答:“听说是您刚前脚离开落月湖,后脚就传过去的消息,华悦郡主被吓得失足落水,韩王世子也被吓得不清。”
乔安愣了三秒钟,仰头叉腰哈哈大笑:“卧槽!我前脚说他们俩克人,后脚皇帝就凉了,我的妈!我这是什么神仙判词,这是老天都在帮我!妥了,以后我就不是我了,尽管叫我小仙女啊哈哈哈——”
林七和方愈看着笑得像个傻子的乔安,面面相觑。
虽然大家都是相亲相爱好基友,但是有时候他们还是觉得这么漂亮的脸蛋长在她脸上真的是白瞎了。
仙女的脸蛋,妖姬的身段,二傻子的灵魂唉。
林七咳嗽了两声:“安姑娘,陆翼嘱咐我来看着你,大人可能要对楚王世子动手,让您在家安生待两天。”
“什么?”
乔安惊奇:“殷云晏?打死他不会招惹来楚王的报复吗?”
“不是打死,只是抓住当成人质。”
林七挠了挠头:“那边没仔细说,陆翼说似乎是大人之前就觉得楚王世子有威胁,还是抓在手里比较好。”
乔安若有所思:“所以他们现在正在围剿殷云晏?”
林七:“是,所以外面有危险您还是”
“所以这热闹我必须去看啊!”
乔安瞬间激动,跳起来拿起剑,拉着林七就颠颠往外跑:“走走走,老看那妖里妖气的小白脸不顺眼了,他还阴过你一剑你忘了,看有没有机会再阴回去给你报仇去!”
“安姑娘别——”林七一个反抗不及,愣是被乔安拽跑了。
方愈一个人坐在孤零零屋子里,懵逼了两秒,也赶紧跳起来跟上:“等等我也去——”
已经是黄昏西下。
皇帝宾天,天下群龙无首,眼看着就要天下大乱了,所有人都急着回自己的地盘筹谋该如何应对,谁还有心思巡查什么河北道。
乔安站在城墙上,边咬着糖葫芦,边津津有味看御史团的车队撒丫子往外冲,尤其是韩王府的车队,一骑绝尘烟尘滚滚,乔安都怕那车轮子给跑掉了。
乔安估计韩王世子和华悦郡主已经被她那句判词吓疯了,什么借兵什么联姻都管不了了,只想回去哭爹喊娘。
真是俩智障,以后回去就能得好了,他们俩身上已经背上了“克死皇帝”的舆论,这就是箭靶子,以后哪家想打韩王,就冲这靶子开刀,说自己是为先皇报仇,一打一个准,给自己给包装成正义之师,指定百试不爽,老好使了。
你说就这样,韩王能容下这样的世子和郡主?父爱如山,白给自己立俩靶子?
啧,乔安觉得这俩人前途堪忧。
再倒霉也活该,谁让他们欺负她哥的,敢欺负别人,就应该做好被欺负的准备。
乔安哼唧着移开眼,就看见远处阵阵踏马声而来,猩红的披风在风中高高扬起,老远就能看见。
一队队弓箭手冲上城墙,为首的陆翼匆匆跑上台阶一眼看见蹲那儿的乔安,肃杀的表情瞬间变成o¥o
乔安体贴地往后挪几步,朝他摆摆手,咬着酸甜的大山楂,口齿不清:“泥们芒,泥们芒,不用管藕们。”
“安姑娘?你怎么这”
陆翼恍恍惚惚从一张盛世美颜中回过神来,就很想去死一死。
安姑娘,不愧是你啊,哪里危险哪里就有你,你怎么就那么能啊?啊?!
陆翼不敢直视乔安那张脸,就去瞪林七,林七慢吞吞挪到乔安身后,娴熟地低头装死。
时间紧迫,陆翼没办法,只好装作没看见这俩人,对弓箭手们吩咐:“只是做出阵仗来,别对准心脏、头之类的要害射,我们要抓活的,宁可把人放走,也绝不能把人杀死。”
活着的人质是一回事儿,要是楚王世子被乱箭射死在栾城中,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陆翼心想,只盼着楚王世子被他们的阵仗震慑住,不敢往城墙强闯,等他被围困得时间长了,气势一弱,准能把人抓住。
不过几个思绪的功夫,踏马声已经逼近,陆翼喝一声“上弓”,所有弓箭手刷刷举弓对准那踏马而来的玄甲青年。
乔安探头看了看。
哎呦,殷大世子挺惨,小白脸都快被造成小红脸了,那一身血覆得都快看不清甲胄,手上裂出的血顺着剑身往下淌。
他来时身边气势汹汹跟着的亲卫们已经快死绝了,只剩下寥寥几个艰难地围在他身边。
看见前方列队的弓箭手,殷云晏勒住马,瞬间无数士兵将他们包围。
乔安看见,殷云晏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轻蔑地扯了扯唇角。
这一刻,乔安突然就有点佩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