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万春街 小麦s 1829 字 7个月前

灶披间里亮堂堂。景生两只手浸在面盆里,水面浮着一层茶叶渣。

谈朋友开心伐?景生看到斯江想起斯江,总归是开心的。不开心也有,都源自于他的贪心,开学两个月,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次数只有两次。

一次是他们系去参观上海造船厂,下午四点钟结束,他想也没想就去了h师大,辗转几部公交车天黑了才到,斯江和两个室友却去了后门小吃街。小吃街上烟熏火燎,人山人海,他来回找了两趟都没找到人,怕和斯江错过,便再回到宿舍楼下等。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看见斯江姗姗归来,和两个女同学谈笑风生,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挺拔的男同学。斯江一见到他惊喜交加,脱口就喊了一句阿哥。

那两个男生的微妙的表情变化全落在了景生的眼里,他们热情地上来和他打招呼,他以为斯江至少会解释一句,他们约好的,在大学里,他不是她阿哥,是她男朋友。然而斯江只红着脸问他怎么突然跑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吃过晚饭没有。

后来斯江带他去枣阳路小吃街吃炒面,小方桌就架在路边,有几个同学路过,笑着和斯江打招呼,笑得促狭,挤眉弄眼的也不少,却都没有来确认景生到底是她的谁。吃好炒面,景生要赶回闵行,斯江送他去坐公交车。

两人沿着枣阳路往金沙江路走,马路上的油污和积水在路灯下反着油晃晃的光,卖小商品的摊头开始收摊,卖夜宵的摊头还很闹忙,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锅镬气,人声鼎沸,实在和浪漫搭不上一点界。但是在人群中肩并肩的感觉又让人心跳加速,指尖偶尔相碰的时候,景生顺势握住了斯江的手。斯江红着脸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掌心。那一秒,景生希望这条路走不到头,而且很奇怪,他就是知道斯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大概是景生那个晚上唯一的甜美。

那夜他们到了公交车站才真正说上了话,也没说什么情话,身边都是等车的人,耳朵里全是别人的声音。景生空过一班车没上,人少了一些,刚想说点私房话,新的乘客又把空隙都填满了。也有几对年轻男女倚在阴影处的绿化带栏杆边,旁若无人地拥抱接吻,仿似黏在一起的锅贴。有阿姨爷叔经过,看戏一样看上好几分钟摇摇头感叹世风日下。景生自问做不出这样的事,当然,即使他想做斯江也是绝对不肯的。

错过了四班车,景生不得不走,临上车前他想抱一抱斯江。斯江却抻着脖子牵住他的手往后跑:“后门蛮空格,快快快,去后门上车。”

另外一趟见面却是巧遇,作为预备党员,景生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去兴业路“一大会址”参观。在会议室门口,他们出来,碰巧h师大的学生进去,两人擦肩而过,只来得及勾了勾手指。景生他们参观结束有三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他回到里面转了一圈,和斯江对了个眼神,伸出手指比了个1,两人这才在洗手间外见着了。一见面斯江就傻笑个不停,也不知道笑什么,问她她也说不上来,景生就也笑了。

除却这两回,平时礼拜六的下午两人各自从学校回到万春街,通常已经是夜里七八点钟,正是斯南和斯好最聒噪的时候。等应付完阿妹阿弟,斯江要去看望阿娘,照例要替阿娘洗头洗澡剪指甲。景生送斯江过去,帮忙烧水搬浴桶倒水,当着阿娘的面不好多说什么,等阿娘歇下了,斯江送景生下楼,楼梯转弯角上两人偷偷摸摸拉一拉手,看到对方眼底里的笑意,别有一番滋味。有一趟差点被康阿姨撞着,吓得斯江心别别跳。

阿娘九月头上有一夜天忘记关电风扇,早上起来左边半张面孔没了知觉,眼睛倒是能眨,但说话都说不利索,她颤巍巍走到顾家来,眼泪流了一路。顾阿婆也吓了一跳,赶紧帮伊打电话寻陈东方陈东海,不巧陈东海去南汇出差,要抢明年8424西瓜的订单,陈东方从学校请了假回来,先把阿娘送到静中心医院,排队看医生配药,忙了四个钟头,陪了一夜后回去上班了。陈东海隔天回来,一看配的是几包维生素一包激素药,立马跳起来隔空骂山门,骂老二没良心,阿娘没医保伊居然只舍得开点维生素打发老娘,激素药好乱吃伐?哈来(瞎来)!转头他又带阿娘去石门路中医院看中医,一来一回也看了三四个钟头,针灸了一趟,阿娘表示有用场,但是针灸至少要连去七天。陈东海请不出假来,和陈东方在电话里又吵相骂吵了半天。陈阿娘抱怨了一句要是东来西美在家就好了,陈东海气得一只电话打去泽普,叫陈东来火速回来尽孝。陈东来除了汇钱回来还能有什么办法,电话里好言相劝。

最后陪阿娘针灸这桩事,还是斯江自动请缨担了下来。阿娘一边哭一边骂儿子们,骂好儿子又想起女儿们,非让斯江给三个嬢嬢拍电报不可。很快,陈东梅汇了一百块回来,说马上要秋收,承包田里实在走不开人,辛苦两个弟弟了。陈东兰没回音。曹金柱的爹妈汇了一千块来,又特地打电话解释了半天,说曹金柱的一个好兄弟和贾秀全是铁哥们,他们组织了一批人带着家属去大连老贾家看国足奥运比赛了,顺便倒腾点小生意,最早也得十月中才回来。

斯江怕阿娘多想也怕她起夜出事,礼拜六就睡到阿娘家陪上一夜,礼拜天早上再送她去针灸。景生要陪着一起去,阿娘死要面子,坚决不肯要姓顾的外人陪同,斯江也没办法。

就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两个月来没个消停,斯江和景生能好好谈朋友的时间少之又少,斯江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进了灶披间后围着台子转了两圈,东看西看不吭声。

景生抬起眼问:“侬做啥?”

“打手(洗手)。”斯江把手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