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一支国人队队员感染肺炎,被困礁岛,幸好“东方雄鸡”顺路给他们送了药品和食品物资。
听说……
新闻上越来越多出现“东方雄鸡”队,于是,原本默默无闻的十八个年轻人,开始走到了全国人民面前。也是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领队青年居然正是当年让全国观众热血沸腾的世界冠军李思齐!
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他。
即使记不得的,看见他的脸,他熟悉的“要感谢我妹崔绿真”的标志性动作,那可是风靡全国的人人都会的呀!
全国男女老少沸腾了,世界冠军去参加漂流,那铁定还是冠军,铁定要领先美国人呀!绿真每天上课都会听见系里男生讨论李思齐和“东方雄鸡”队,他们比她还清楚他们漂到哪儿,遇到什么困难,几乎全国人民的气都跟他拧成一股绳。
这是动力,也是压力。
绿真想想都替他着急,可他倒好,乐不思蜀,晒得黑不拉几瘦猴子似的,摄像机每天拍到他的时候都是一口大白牙,乐观开朗的硬汉形象那是妥妥的,系里已经有女生开始崇拜他,准备给他写信了。
好在没多久,美国队那边传出消息,说船上的舵手还是厨师得了肺炎退出,又有几名队员因为私人矛盾纷纷退出,因为内讧耽搁了几天,国人里两支队追上他们,其中就包括东方雄鸡队。
于是,“战况”更加焦灼,青年学生们每天上下学的日常就是看新闻版的实况转播,知道他们越来越接近宜宾,所有人心里都捏着把汗——水流更湍急,更危险了。
六月初,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华夏大地被笼罩在雨雾之中,跟李思齐他们一起赶在美国队前头的一组勇士,在持续的大暴雨中翻船……牺牲了七个人,最终搜救队只找到六具遗体,还有两个撞成重伤。
直到此时,电视机和报纸前的人们,才第一次看见漂流的危险性,那几张经常出现在大众眼前的,年轻的面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当初跟他们一起下水的另外一个队,也牺牲了三名,不得不退出探险。
赤1裸1裸的牺牲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残忍的,更是令人痛心的画面,崔绿真终其一生也不愿再回想这个六月。
1986年的六月,让人心痛的六月,心痛到放暑假绿真也不想回家,她怕自己一个错眼,李思齐就会出事。
可惜,千防万防,该来的还是会来,在大自然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人类真的不堪一击,就连地精灵力,也只是能护他们一段路程的周全罢了。1986年8月19日下午,在一连半月的大暴雨下,长江水量暴涨,东方雄鸡号探险船翻了。
以前即使是在玉树和虎跳峡,也没翻过的船,居然在离汉口不远的地方翻了。
搜救队搜寻了十三个小时,才终于勉强找到大部分队员……说大部分,是因为找到了十七人,除了受惊和着凉,安然无恙。
唯独不见队长李思齐。
新闻上报道出来的时候,崔绿真正在洗澡,她擦着头发出来,菲菲赶紧关了电视,看着她的神情也不大自然。她就知道,出事了。
因为所有朋友都知道,她每天回家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看新闻,早早起床去胡同口也是为了买份早报。
“绿真,你先做好思想准备,电视上说……说……”菲菲声音哽咽,思齐哥哥她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的呀,她陪绿真去学字的时候,他常悄悄跑出去给她们买糖葫芦,绿真有的,她都有。
崔绿真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地上,但她很快稳住,“是思齐哥哥出事了吗?”她顿了顿,急切而冷静地问,“是翻船了还是生病了?”
“翻船,失联了。”
绿真嘴唇蠕动,“不可能。”她每天都在用灵力感受他的,因为喝了加过灵力的水,她的灵力就能感受到!
等等,今天好像还真感受不到了。她屏气凝神,微微运力,咦……又能感受到了。
三个月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莫非是说明他的生命体征不平稳?绿真急了,那就是有生命危险了!
“绿真等等,你去哪儿?”
“我找思齐哥哥去。”
菲菲一愣,“可外面还在下雨啊,你怎么去?”只知道是在汉口翻船,都过了十几个小时,谁知道漂到了哪里?去哪儿找?
绿真随便披了件运动服外套,刚跑到门口,跟穿着雨衣的男人撞上,一双大手忙抬起来,用袖子帮她挡着雨水,“怎么不打伞?”
看见胡峻,绿真心头松了口气,急忙把李思齐的事说了。
胡峻不由分说把她拉到屋檐下,“那你去哪儿?”
“我找他去。”绿真低着头,静静看着自己的脚尖。
胡峻眉头一皱,“胡闹。”搂着她的肩膀,半拉半推把她赶进屋,脱掉自己的雨衣,顾不上擦自己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汽,先用干净毛巾给她擦头发。
绿真是真着急,哪里还顾得上湿不湿,“胡峻哥你能联系上那边的同学吗?能不能帮我问问他的情况?”
“问过了。”
“嗯?”冰凉的雨水顺着头发丝滚落,滑在额头上。
胡峻忙用毛巾给她擦去,“嗯,我今早刚到单位就接到那边的电话,已经派出几个搜救队了,社会各界力量也加入了。”
绿真松口气,看天气预报,那边的雨下得挺大,或许是因为搜救难度大,所以暂时还没找到?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着自己需要亲自去,不去就对不住她的思齐哥哥。胡峻自然没错过她脸上的神情,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有他那么了解她。
胡峻犹豫片刻,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有雨水顺着湿透的裤腿滑轮,如果今天不让她去,明天她也会偷着去,与其让她不知轻重的胡乱闯出问题,不如实话实说。
“这样,你先听我说……”如此这般。
绿真的眼睛很快亮起来,“真的吗?”
“嗯,目前猜测是这样,不然你想啊,沱沱河玉树虎跳峡都过来了,汉口江面那么宽,他们在水里漂了三个月,完全能应付,不可能……”
绿真一想也是,思齐哥哥可是运动员诶,他的体能和敏捷度本就比队员们好,更何况吸收了她将近一成的灵力,不可能他的队员们安然无恙,他却遇险,一定是胡峻哥说的……有特殊安排。
而且,刚才是着急,自己手忙脚乱,现在再感应,就能很快感应到思齐哥哥啦,他没事儿……甚至,她偷偷又加了一成灵力,就能顺利定位他的位置,她赶紧翻开地图,是在汉口不远处的一座荒山里。
她指着荒山,“胡峻哥你说这儿有什么呀?”
胡峻看见“牛头山”三个字就头皮发麻,“你怎么知道的?”
绿真“嘿嘿”一乐,看来是猜对了。
胡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诈了。“你呀你,好好给我在家待着,别去添乱。”
绿真吐吐舌头,刚才确实是太不理智了,都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就往外头跑,要是真坏了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菲菲看他俩打哑谜似的,云里雾里掐头去尾,愣是没听懂,追着问吧,俩人一致对“外”,各赏她一颗暴栗,不问吧,她又心痒毛抓。“哼,你俩夫唱妇随,讨厌死啦!”
绿真脸一红,刚想反驳她的话,胡峻就将手搭她肩上,“知道就好,借你吉言。”
绿真彻底红了脸,总觉着“夫唱妇随”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词语。
接下来几天,因为佛山和东莞的电脑配件厂步上正轨,每周都有源源不断的新订单,确保李思齐是安全的,绿真也就没空多想他了——挣钱更要紧。
田恬中途回来过一趟,她大学已经毕业了,为了绿真的事业发展,准备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跟着全美甚至全世界都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做课题。
绿真准备给她个惊喜,陪着杨旅长爷爷去接机的时候,还发生一个小插曲——来为她接机的不止他们,还有另一个男孩,背着把大吉他,一头齐肩长发,戴着耳钉。
杨旅长还念叨了几句“世风日下”,谁知没走几步,这位“人心不古”的长发青年,居然也是给田恬接机的,俩人旁若无人拥抱在一起,田恬高兴得唧唧喳喳像只小鸟,小鸟依人在那男青年怀里。
杨旅长嘴巴闭不下来,转头问身边的乖孩子:“小绿真你帮爷爷看看,是不是我眼睛花了,我咋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