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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摇头,“不做皮包,咱们没优势。”

“那做啥?”春晖迫不及待问。

“咱们啥都不做,就给其他批发户提供一个可以批发一切商品的场地。”

春晖还是没懂,啥也不做,只提供场地?这又是什么思路?

幺妹摇头晃脑,“姐你想一下,如果咱们开一家招待所,咱们只需要提供住宿的地方就可以对吗?而具体住哪间,怎么住,是要半夜睡还是临晨睡或者白天睡由里头的人自己决定,咱们只需要受好招待所出入口,一分心也不用操。”

春晖眼睛一亮,瞬间明白过来,“妹的意思是,咱们去蛇口开一家‘招待所’,里头的商家就是‘住客’,咱们只提供一个交易的地方?”

“是哒!”幺妹一双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里头是亮晶晶的碎玉,春晖看得愣了神,可真漂亮啊!

“姐姐,咱们去蛇口做个批发市场吧!”

春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好。”

幺妹关于蛇口的一切信息都来源于报纸和新闻,可春晖不一样,她从去年年初就在关注那边,经常跟春苗通电话问的都是特区开发情况,自从去年七月颁发了《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后,蛇口工业区引进了一批外商,有香港的,日本的,美国的,德国的……一切叫得出名字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想要跟中国人做生意,都得经过蛇口这扇窗。

而现在,这个十二平方公里不到的小岛,还是一本没写几页的作业本,大部分还是空白的。此时去写下几页,不仅能留在蛇口历史上,还能写进祖国历史上!

春晖激动得脸色涨红,“行,我们出去给春苗姐姐打电话,先让她关注一下那边的消息。”姐妹几个约好,每个星期三中午是通话时间,大家都尽量在电话机附近,别走太远。

两人随便擦了擦头发,幺妹换上一身姐姐的衣服,手挽着手走出宿舍门。学校有公用电话室,里头有十部电话机,每一间都是木头小房子隔出来的单间,还有门可以上锁,私密性很强。先交五块钱,她们排在一个人少的小电话屋外,一直到半小时后才轮到她们。

春苗在广州一切都好,她最近周末正好

跟着班上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去蛇口工业区做一种叫“义工”的东西,类似于学雷锋志愿者,给工业园区捡垃圾,打扫卫生,或者关怀附近的孤寡老人留守儿童。

那里原本是个渔村,青壮年常年在外打鱼,村里以老人孩子居多。现在画了个圈变成“工业园区”,青壮年又都上了码头,甚至货轮,几乎可以算是全世界各地的跑,村子依然荒芜。

春晖一愣,这可是好事啊!赶紧让春苗做义工的时候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卖地卖房子,哪怕贵点她们愿意买。

现在的“贵”,跟以后真正的“贵”比起来,那真是不值一提的!

打完电话,刚走到校门口,就见顾学章和岳父正在那儿等着她们。“肚子饿了吧?走,吃饭去。”

幺妹留意发现,外公的脸色好像好了不少,脸上隐隐有种蓄势待发的气势,还是年轻人才有的朝气,出现在一位暮年老者身上,不止不怪异,居然还有种说不出的振奋。

他们说什么开心事了吗?

幺妹心里暗暗猜测,一时没注意来到什么地方,等坐下才发现,这是一家卖烤鸭的熟食店。

“老黄来了,这几位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热情招呼他们坐下。

“我家女婿和外孙女。”老爷子熟门熟路找到窗子边坐下,“先来两只挂炉烤鸭,半斤高粱酒,一份花生米。”又问两个女孩要吃啥。

幺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足七平方的小店,只有四张小桌子,板凳也是农村常见的小马扎,桌子虽然竭力想要收拾干净,可油污已经渗透进木板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胖女人笑眯眯的,看她们不知道吃啥好,就给推荐了几样清淡的家常小菜。

“这家的烤鸭不错,你们别忙着吃米饭,尝尝饼子卷着烤鸭吃。”

果然,没一会儿,几盘片得薄薄的金黄流油的烤鸭片就端上来了,还有一份洗干净的生菜,幺妹学着外公用荷叶饼把生菜裹进去,烤鸭蘸着甜面酱裹进去,咬一口……哇哦!又甜又香又脆!

货真价实满满一口,味蕾和嘴巴同时得到满足。

幺妹大呼“好吃”一连吃了好几口。她以前觉着,阳城市国营熟食店的烤鸭是人间美味,那可真是没

见过世面啊,跟这样肥瘦均匀,金黄焦香的真正北京烤鸭比起来,那都不算啥。

“怪不得我妈妈说阳城市烤鸭不好吃,原来是有珠玉在前呀!”小小品鉴家吃得又快又多又优雅,再不会弄得满嘴油啦。

“你妈小时候也喜欢,她有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带她来吃过。”老爷子怀念的看着她,通过她看到的是闺女的影子,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导,好好关爱的女儿。

小时候,她怕他,他忙工作也没时间教导她。

青少年时,她和黄娜不和,他竭力想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可这种“公平”伤害的却是她。

没有父母的言传身教,她一个人跌跌撞撞着,终于长大,都当了妈妈,期间吃过多少苦,走过多少弯路他一概不知,他真是越想越愧疚,愧疚得眼睛都红了。

“爷爷,我妈妈好想你,你跟我们去大河口生活吧?”幺妹秀气的擦了擦嘴巴。

老爷子苦笑,女儿女婿以后都有大好前途,他这犯罪分子去干啥?忙帮不上,还拖累他们。“明年等你弟弟妹妹会走路了,咱们就能见面了。”

“可是……”小地精一点儿也不想上外公家,不想看周永芳和黄娜的惺惺作态。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打的如意算盘,撕破脸不就是为了钱吗?

“你外婆她人不坏,就是耳根子软,拎不清。”

幺妹不说话了,那是大人的事儿,她不知道妈妈曾在周永芳磋磨下受了多少罪,也不知道周永芳苦等外公十多年里怎么抗下这个家,所以她不做评价。

这儿店面虽然很小,可生意却出奇的好。当一炉新鲜烤鸭出炉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儿涌出一堆人,争先恐后的要烤鸭。

人太多,甚至有几个还吵起来,有人说他都等四小时了,凭啥不给他。有的说谁让他不在这儿排着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胖女人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一个劲赔礼道歉,让没买到的两个小时后再来,后面还有一炉。

虽然,阳城市烤鸭店的生意也不差,可跟这家小店比起来,那都不算生意,只能叫苍蝇三两只!幺妹看得津津有味,顺便默默观察他们穿着和神情,全都是深蓝色涤卡或军绿色解放装,偶尔有几个穿的确

良衬衣的女人,那就是有钱人了。

忽然,她发现,在这群“有钱人”里,混杂着一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虽然打着红色领带,可长头发,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像什么“绅士”。

关键是,这人五官还有那么两分熟悉,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幺妹凝眉,仔细想了想,不记得是在阳城市见过,还是在北京这两天见过,亦或是来的路上见的。

忽然,她又发现,那西装男居然把手,悄悄的伸进了前头穿的确良衬衣女人的皮包里,几乎是零点几秒的时间,食指和中指就同时夹着一个小小的手帕包出来。

这样的手帕包幺妹很熟悉,大伯娘和二伯娘的皮包里也有,里头包着折叠成长方形的东西,就是人民币!

西装男在偷钱!幺妹精神一振,小偷小偷!她居然亲眼看见活生生的小偷啦!阳城市最近一两年也多了不少,可都只是隐约听说他们在菜市场和自由市场活动,见是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