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乐呵呵的在宿舍等着,可直到下班,工人们拿着饭盒往食堂去,端着香喷喷的饭菜又回来,黄柔也没回来。
崔建军只好一个人去给她们打饭,让春晖春月看好妹妹。
因为见不到妈妈的小地精,她又害相思病啦,坐窗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楼下看。
春晖不知从哪儿搞到两个线卷,套缝纫机上,拿着块捡来的破布,“嘎吱嘎吱”当试验品呢。虽然上辈子是干这活儿的,可现在毕竟好几年没上手了,手生。
春月鼓捣她的宝贝正欢,刨到的零零碎碎够她折腾许久了,她还无师自通的把水果糖碾碎,装进鼻烟壶里,想吃的时候揭开盖儿闻一闻,实在馋不住了就用小勺儿舀几米米解解馋,可把她陶醉的。
“妈妈,妈妈!”幺妹忽然朝楼下大喊。
“我妈妈回来啦!”她跳下地,蹦蹦跳跳的跑到楼梯间里迎接妈妈……以及妈妈身边的白胖阿姨。
“小朋友还记得阿姨吗?”赵红梅弯腰,与幺妹平视。
幺妹眨巴眨巴,摇头。
黄柔怕她尴尬,牵起幺妹的手,解释道:“这孩子记性不好,晚上跟她说的事儿,睡一觉就给忘啦。”
“那大白兔还记得吧?”赵红梅拿出满满一口袋的奶糖,诱惑道。
幺妹眼睛一亮,“记得,是漂亮阿姨!”
赵红梅牵着她另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还有冬瓜蜜饯呢,给阿姨抱抱,阿姨就给你吃怎么样?”
聪明的地精宝宝肯定是张开双手,乖巧等抱呀!
两个女人哈哈大笑,都说这小吃货也太好拐骗啦。
回到宿舍,见黄柔果然还有俩侄女嗷嗷待哺,赵红梅也不好再强求让她去家里吃饭,放下东西,聊了会儿天就走了。正好崔建军给打了饭菜来,几人大快朵颐。
看着被修理一新的缝纫机,黄柔也很惊喜,她正为要耽搁三嫂时间而自责呢,这就有了好帮手!说好明天星期五,让三哥来把机器带回家,几人也就洗漱准备睡觉了。
幺妹跟她睡自个儿的床,春晖春月姐俩睡陈静的,也不算太挤。她摸着贴身小衣里的挫折,虽然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可心情依然平复不下来。
这可是
八千块钱呐!整整八千块!
她现在工资也才三十五,一年也就四百块钱,可饶是如此,也已经是整个崔家,乃至于整个牛屎沟最高工资了。八千块,假如物价和工资都不涨的话,她得挣二十年!
这是那套绝版《医家金鉴》卖的。反正看赵家那满满登登的古玩架,还有那价值两千块的电视机,她推测这笔钱对赵家来说应该也不算啥。至于同为无产阶级,怎么他们家那么有钱,就不是她该操的心了。
看得出来,赵书记是真心喜欢研究医史文献,他书房里满满的都是各类医学典籍,说话也能说出个阴阳五行寒热虚实来。能把宝贵的典籍给到真正喜爱它的人手里,她倒觉着自己是做了好事。
最现实的,就是这八千块钱,能解她燃眉之急。
自从大嫂怀孕后,她就想把孩子接出来。崔家是待她们不薄,可再好的关系,她也想有。自从省吃俭用给闺女买的糖不知被谁吃了后,她就疑惑,她们的耳房是不是已经毫无秘密可言?家里谁想进就进?
当然,估计也就只有刘惠,其他人都还是挺自觉的。
另一个原因,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半年来,她想到崔建华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了,最近忙着工作,更是两个多月未曾想起……这种变化让她恐惧,恐惧自己好像在一步一步的抛弃自己曾经坚信的事。
而且,这种恐惧还蔓延到夜深人静时,她觉着被抛弃的还有以前那个天真,软弱的自己。
最关键的,她还觉着这样一个独立,冷静,坚强的自己更满意……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这种独立的底气,让她越来越相信,她应该为以后离开崔家或者分家做准备了,而准备的第一步,就是买房子。
前几天听陈静说,她父母参加厂里领导层会议的时候提到,紧邻小学部旁边正在盖一批职工宿舍楼,过不了几天就得开展认筹,领导层人人都有,生产线工人按工龄先后顺序来,超过五年工龄的才有机会参与,而他们教学部这边,因为都是新的年轻老师,可能会优先考虑已婚已育的,家庭困难的……而她都占了,也报名了。
而最关键的,还是得有钱。
分房子不是白送,是厂
里出资盖的统一楼房,有阳台,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造价成本低廉,单价也比外面便宜,职工只用出不多的钱就能得到一套质量不错的房子。
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太想跟宝贝女儿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们的小家了!
本来,没卖这套书之前,她想先回家同婆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借她钱,以后慢慢还。可想到家里也要盖房子,大嫂又爱胡搅蛮缠,她只把这条路当最后的退路。
还真是想啥就来啥啊,黄柔摸了摸怀中的小脑袋。小丫头睡得呼呼的,双手还不忘搂着她,双腿也夹在她腿上,跟小袋鼠似的。
***
第二天,小袋鼠醒来,发现妈妈虽然不见了,可桌子上放着热乎乎的豆浆,金黄喷香的大油条,那口水……幸福的一天又开始啦!
春月刨垃圾还刨上瘾了,吃过早饭就牵着妹妹爬垃圾山上,让她当移动探测仪,错峰出动让她捡到不少废铜烂铁。厂里的垃圾场跟居民区的不一样,坏的零部件啥的,全铁全钢的肯定没人扔,可带点铁的却不少,崔建军给她们敲敲打打,卸下来也有二三斤。
春月激动坏了,一手拖着三斤废铜烂铁牙膏皮纸烟壳啥的,一手牵着妹妹黑漆漆的小胖手,卖钱去!
拿到人生中第一次挣到的六分钱,春月财大气粗,雄赳赳气昂昂来到供销社柜台前,“阿姨我要三支冰棍。”
售货员还记得幺妹,就是昨儿投诉张媛媛的,倒是不敢马虎,快嘴道:“有糖的盐的糯米的都是两分钱要啥味儿?”
这么快的语速打机关枪似的,春月压根没听清她报了些啥,可阵势不能输啊——“要有甜味儿的!三根!”
“好嘞,六分钱。”售货员从棉布箱里掏出三根,“来,拿好。”
不多不少,收入正好与支出持平。
那甜丝丝冰溜溜的,糯白白的长方形冰棍,小地精还没开吃呢,口水先“滴答”掉了。
“噗嗤……阿姨给我来两根奶油的。”一个小男孩比她们还要财大气粗,直接递过去一毛钱。
春月眼睛不眨的盯着,果然看见他的是奶黄色的,一拿出来空气中就弥漫上浓浓的奶香味儿,咽了口口水,牵起妹妹的小黑手
就走,倔犟道:“咱们糖水的才好吃呢,妹不馋啊。”
小地精迫不及待舔了口,“不馋,我们冰棍好好吃鸭!”那丝丝儿的凉气,她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美味的人类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