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下,凌烟阁的建筑组群没有传出半点人声,静悄悄至异乎寻常。主楼以金箔装裹的屋橡、鎏金装饰的大门在日照下闪烁生辉,使撑天而起高低聚散有致的楼房,多添几分富丽的气派。
鱼儿在水中畅游拨弄的水声,雀鸟在林木间的吱喳鸣唱,不但无损阁园与世隔绝的宁静气氛,且倍增其空寂神圣的感觉。
柔风拂过,满园花树沙沙作响,广阔的池面泛起轻柔的波纹,春意盎然中另有一股午后懒洋洋的滋味。
踏足杏木桥的足音,对这凌烟阁内与别不同的净土是一种不必要的入侵和骚扰。
寇仲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浮现着尚秀旁的绝世姿容、耳鼓仿佛听到她天下无双的歌曲。
徐子陵想的却是远道而来的传采林,由于与傅君婥的关系,不论傅采林如何对待他们,只好逆来顺受。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师公傅采林势成长安城内最今他们头痛的人。
步上石阶,抵达敞开的大门前,韦公公恭敬的道:少帅请在此稍候片刻,待小人进去通传。
韦公公没入大门后,三人瞧进主堂,被一座反射出五光十色的云母屏风挡着视线,可见到的是紫红色的地板铺放着厚软的波斯地毯,不但增添异国的风味,更加强因傅采林法驾寄居此地的神秘气氛。
寇仲苦笑道:这叫丑妇必须见家翁,又如烈小子说约有缘千里能相会,待会师公倘要执行家法讨回我们的武功,该怎办好?
跋锋寒傲然微笑道:此正跋某人坚持同来的主因,文的由你们负责,武的一概由跋某接着,不是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吗?跋某正要见识……噢!
寇仲和徐于陵听得大吃一惊时,韦公公从屏风后转回来,身后随着一丽人现身,不但跋锋寒虎躯一震,中断豪语,寇、徐亦一时看呆了眼,心中涌起深刻难言、肝肠欲断的滋味。
出现眼前的是久违了的傅君瑜,她一向神韵气质酷肖傅君婥,当年纵使在颜色艳丽的武士服包裹遮藏下,仍使寇仲和徐子陵联想到身形音容酷似的傅君婥。更何况此刻她换上如雪白衣,打扮一如昔日的傅君婥,更彷如傅君婥复生,重临人世,怎不勾起两人永远藏在心底对傅君婥的思念。
她比起返高丽前较为清减,一对秀眸默默含愁,神色平静地打量三人,来到三人前三步许处盈盈俏立,轻轻道:公公请在此稍候片刻,君瑜有几句话想私底下跟他们说。
韦公公逢迎李渊惯了,忙道:小人在院门外恭候!
说罢掉头过桥远去。
待韦公公消没于林木间游蜒的走廊后,傅君瑜目注跋锋寒,淡淡道:为何送我回国的非是跋锋寒而是宋师道呢?
跋锋寒愕然轻颤,一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来。
傅君瑜露出一丝充满自怜意味的苍凉笑意,道:过去的事不用计较,亦没法计较。
师傅正在睡午觉,我可安排你们今夜子时与他老人家见面。
寇仲一呆道:睡午觉?
傅君瑜漠然道:这是师傅数十年来的习惯,他认为晚夜是最美丽的,所以当人人上床就寝,正是他欣赏和享受生命的时刻。唉!你们为何要到长安来,难道不知师傅对你们没有好感吗?到今天,他仍认为大师姊是因你们而送命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仍不知说什么话好。
徐子陵偷看跋锋寒一眼,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君瑜,双目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傅君瑜并不理会跋锋寒的盯视,柔声道:你们在龙泉的所作所为,大大加深敝国上下对你们的误会。今趟随师尊来者,还有被誉为仅在师傅之下敝国最出色的高手五刀霸盖苏文,而与他结伴到长安的除有韩朝安、金正宗外,还包括对你们恨之入骨的马吉、他的手下党项第一高手拓跋灭夫,他们寄身于通化门附近永嘉里的凉园,听得你们要来,人人摩拳擦掌,誓雪前耻,你们怎可如此鲁莽,难道不晓得大唐由上而下,没有人对你们怀有好感吗?你们与李世民的勾结,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纵然事实并非如此,别人仍会这么想。
寇仲艰涩的道:小师姨呢?
傅君瑜听他唤傅君嫱作小师姨,没好气地横他一眼道:在师尊驾前,千万勿师姨师公的乱叫,以免局面更不可收拾。君嫱去了凉园见盖苏文,否则立即有你们好受。师傅最疼惜她,而她对你们的印象是劣无可劣。当年若你们肯让她杀宇文化及为大师姊报却血海深仇,情况该不致发展到现今的地步,可是这一切已成为不可改移的事实。你们若想活着离开长安,愈早走愈好。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肯应邀而来,早预料到会出现眼前情况,多谢瑜姨关心。
傅君瑜叹道:早知劝不动你们,在敝国内也只有我明白你们是怎样的人。现在师傅最不愿见到的是另一个强隋的出现,那只会为我们带来大灾祸,更不愿见中土最超卓的三个人联成一气,此念与以毕玄为首的使节团心意相同、敌忾同仇,希望你们能体会到我说话背后的含意。
寇仲问道:师公和老毕碰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