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锋寒心中叫绝,若要杀死伏难陀,确没有比这着更精采。早先寇仲虽有把伏难陀诱往卧龙别院之策,一来完全被动,二来纵使对方中计,以伏难陀天竺魔功的变化无穷,在旷野之地,只要一个不好,让他逃进树林,谁有把握拦截他。
但目下只要拜紫亭点头,伏难陀将不得不起而应战,至死方休,当然比任何其他计策更高明、更稳妥。
徐子陵却是大吃一惊,除寇仲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伏难陀可怕的实力,虽说经一晚半天的调息,他和寇仲在长生气神迹般的功效下内伤外伤已告复原,但失去的血却仍需一段时间补充。际此重伤初愈之时,与伏难陀进行决战,这个险冒得太大。
寇仲从小时开始就是个爱冒险的人,自昨晨受伤后的种种挫折,令他憋下满肚冤屈不忿之气,现在见到拜紫亭和伏难陀,再忍不住爆发出来。加上时间无多,只有杀死伏难陀,才可令拜紫亭和龙泉军失去信心,使他踏出完成对尚秀芳所许诺言的最关键性的一步,更可让越克蓬快意地回国交差。
他不是不晓得伏难陀的厉害,但这个险却不能不冒。
伏难陀闻言仰天长笑,接着肃容道:大王请赐准此战。
拜紫亭目光闪闪的打量寇仲,显是龙心大动,点头道:少帅确是胆色过人,不把生死放在眼内。好吧!此战就在外面大街进行,不过何用分出生死,只要胜败分明,我们依约定交易。少帅请!
在拜紫亭指示下,城兵把这一截的朱雀大街两端封锁,在禁止进入的范围内所有店铺立即关门。
守南门的士兵哄动起来,城上城下挤得水不通,争看这场有关龙泉存亡的大战。
一方是粟末人的精神导师,来自天竺精通瑜伽术的玄门大师,人称天竺狂僧的伏难陀。
一边是来自中土,名慑中外,连颉利和毕玄亦不放在眼内的少帅寇仲。
寇仲立在街心,神态轻松的向仍伴在左右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道:不用担心,照我看他仍未从昨晚一战回复过来。
徐子陵苦笑道:我的大爷,别忘记换日正是从天竺来的,人家疗伤的方法会比你差吗?
跋锋寒冷哼道:子陵说得虽然对,因为瑜伽追求的正是超越人体的极限,所以这狂僧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既不易受伤,纵受伤又比人快复原。不过管他内伤是否痊愈,昨晚他在十拿九稳下仍奈何不了你们,而寇仲这么快敢向他单挑独斗,对他的信心肯定会有重大打击,少帅只要把握此点,将可把他的魔心制住,大有机会胜此一仗。
寇仲凝望正陪伏难陀步往对面街心的拜紫亭,微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要杀伏难陀,此实千载一时之机。
忽然念颂道:精者身之本,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谓之魂,并精出入谓之魄,心之所倚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道。天人交感,阴阳应象。
两人听得动容。
寇仲微笑道:这是宁道奇那趟出手教训小弟临走时说的,小弟一直一知半解,似明非明。到昨晚伏难陀击倒陵少,想取他性命时,我忽然明白了,来个他娘的天人交感,阴阳应象,成功使出井中八法最后一式方圆,刀法至此真臻大成之境。因而昨晚才能有负伤斩杀深末桓的壮举。他态,想起小陵差点给他宰掉,老子就绝不肯放过他。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少时寇仲比他长得粗壮,每逢徐子陵被人欺负,寇仲必挺身出头,就算明知敌不过对方,亦绝不退缩。现在只不过是历史重演。
宗湘花此时和一群将领飞驰而至,显是闻风赶来观战,益发令人感到此战的重要。
拜紫亭踏前三步,朗声道:少帅是否准备妥当?
寇仲哈哈笑道:随时可以动手。
又低声向徐子陵和跋锋寒道:我绝不会比伏难陀先死的,放心!
两人退往一方。
拜紫亭再走前五步,来到两人对峙中间的位置,稍作横移,到可同时看到双方的位置,环目一扫,大喝道:开始!再往后退,至行人道才止。与另一边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遥遥相对。
决战的大街一端是挤满南门城楼上下以百计的粟末兵,一端是宗湘花、宫奇等十多名将领,决战者左右两边行人道上分别是拜紫亭和徐跋两人,人人默不作声,气氛沉凝紧张。
伏难陀仍是那袭招牌式的橙黄色宽袍,两手隐藏袖内,神色从容自然,傲立如山如岳,虽没有摆出任何迎战的架式势子,可是不露丝毫破绽,就像与天地浑成一体,超越人天的限制。
跋锋寒尚是初次感受到梵我如一的境界,首次担心起来、低声道:这家伙的信心似乎没受影响。
徐子陵叹道:此仗将是寇仲出道以来最艰苦的一战。
寇仲先把双目睁得滚圆,神光电射的凝望对手,接着把眼睛眯成只剩一线隙缝,就像天上浮云忽然遮去阳光,变化神奇之极,也令目睹此景的宗湘花等一众将领生出震撼的感觉。
同一时间寇仲脊挺肩张,上身微往前俯,登时生出一股凛冽的气势,越过近三丈的空间,朝神秘莫测的伏难陀迫涌过去,伏难陀的橙色长袍立即应劲拂动,使人晓得他正在承担寇仲气劲惊人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