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泉并非一座城,只是龙泉东渤海湾以码头和造船厂为重心的小镇,沿海设有七、八座望楼,海上交通往来亦不见繁盛,连刚出海的一艘船在内,徐子陵两人眼见的不过二十艘大船,渔船倒有数十之众,与中土像扬州那类重要海港,实有小巫大巫之别。
其防守力量是建于离岸半里许处的一座石堡,可容数百兵员,以之对付海盗、马贼或是绰有余裕,遇上突厥军或外敌大举来犯则只能应个景儿,恰供攻打龙泉前热身之用。
在海港西北方有一列军营帐幕,兵力在千人间,以他们抵挡突厥人的进犯,亦与螳臂挡车无异。
徐子陵和阴显鹤在西面的一座丛林内,遥观形势。
各码头活动频繁,一艘泊在码头的大船有数十壮丁忙着把货物搬运上船,一副准备扬帆出海的姿态。
徐子陵想起在美艳夫人手上的五采石,忽然之间,他清楚掌握到此石的关键性。自五采石落到他们手上,携石而来,最后又给所谓原主的美艳夫人没收,他对此石虽有作过思量,可是特别在这与师妃暄热恋的数天之内,一切都糊里糊涂,只有在面对危急存亡的时刻,始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现在师妃暄已像云彩那样去无迹,他也如从一场梦里醒过来般脑筋回复平常的灵动性和活跃。
突利见五采石立即放弃追击颉利,还接纳毕玄的提议与颉利修好,正是看到此石对──诸族的影响力。只要拜紫亭戴上嵌有五采石的帝冕,不论是支持他的──部落又或反对他的族人如铁弗由者,均无法不承认他成为──诸部大君的合法性和地位。加上邻国高丽的支持,将会成为挑战突厥的最大力量。
引发徐子陵思路是眼前的海港,当这海港发展成另一制海大城,拜紫亭的力量将会以倍数增加,物资源源而至,那时拜紫亭将肆无忌惮的扩展军力。大小龙泉互补互助下,深悉中土城战的拜紫亭,会是塞外最擅用这形势的人。
拜紫亭之所以不择手段的敛财,是在这情势下没有选择的做法;一方面要压低赋税,以吸引人到这里做生意开拓事业,另一方面却要迅速发展初具规模的城市海港和建造贸易用的大船,在在须财,不能以正当手法得之,只好用卑劣手段求之。
五采石本身顶多是稀世的珍宝,但其象征的意义却主宰着东北各族的命运。
所以拜紫亭即使有五采石在手,亦绝不肯乖乖的交出来,在精心计划下,他早打定主意冒此大险。
阴显鹤道:宗湘花是来接船,甚么东西如此重要?
宗湘花一行十多人,来到其中一个没有泊船的码头处。三艘大船,出现在海平线的远处,扬帆而至。
码头上还有一群二十多人的──兵,由另一将领领队,此时那将领正向宗湘花报告说话,宗湘花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态,只听不语。
忽然另一群人从那艘正在上货的船走下来,往宗湘花处奔去,带头者赫然是昨夜宣布离开的马吉。
徐子陵醒悟过来,难怪马吉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早安排好退路,就是坐船离开,那颉利和突利亦莫奈他何。他可以到高丽暂避,也可去任何地方匿藏,待这里形势安定下来,他再决定行止。
拜紫亭、马吉、伏难陀,至乎韩朝安、深末桓、呼廷金、烈瑕、杜兴、许开山等全是冒险家。他们要改变塞外的形势,改变颉利对大草原的控制,从突厥的暴政解放出来,自然要冒上被颉利大军扫荡之险。
而引发这危机是因颉利采纳赵德言和暾欲谷的进言,意图杀死突利,显示他要把权力全集中到自己手上。所以马吉和杜兴等虽是突厥人,仍在不同的参与程度下,助外人来反抗颉利。招引外族是更不用说。
阴显鹤凝望远在码头的宗湘花,双目射出奇异的神色。
徐子陵留意到他的古怪的神情,讶道:阴兄是否与宗湘花有交情?
阴显鹤微一摇头,冷冷道:我从未和她说过话。
徐子陵欲言又止,因明白他的性恪,不敢寻根究底,岔开话题道:马吉肯定是知道狼盗内情的人,若能把他抓过来,可省去我们很多烦恼。
马吉此时抵达宗湘花旁,对进入海港的三艘大船指点说话,只看其姿态,可知这三艘船与他大有关系。
阴显鹤道:马吉的手下有个叫拓跋灭夫的高手,此人对马吉忠心耻耻,要抓马吉,单是他那一关已非常难过。凭我们两人之力,还是不打这主意为妙。何况马吉本身亦非易与之辈。
徐子陵记起那晚在马吉帐内见过的党项年青剑士,心中同意,更感奇怪,问道:想不到阴兄对塞外东北的人事如此熟悉。
阴显鹤没有答他,道:际此大战即临的时刻,能使宗湘花和马吉这么紧张的在这里接船,船上装载的必是与龙泉存亡大有关系的物资,不出粮食、兵器、弓矢等物。龙泉藏粮丰富,故以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徐子陵双目亮起来,微笑道:阴兄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阴兄可否帮小弟一个忙就是立刻回龙泉找到寇仲,告知他这里发生的事。
阴显鹤一呆道:徐兄留在这里干什么?
徐子陵心忖或者是逮着马吉的唯一机会,怎肯错过。当然不能贸然说出来,要阴显鹤陪自己冒这个大险,答道:我留在这里监视事情的发展,寇仲自有找到我去向的方法。
阴显鹤怎想到徐子陵在骗他,点头答应,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