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抗悠然坐下,神态又是另一副样子,此时的他只像个谦厚的长者,似是永远不会动怒和发脾气的,与先前在街上咬牙切齿说要令杜兴陈尸街头的荆抗,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起立迎接的诸人纷纷入座,杜兴表现得出奇地恭敬有礼。
荆抗举杯道:老夫来迟,先罚一杯。
众人哪敢无礼,一起陪他把酒喝干。
荆抗拍案叹道:谁想得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骚娘子竟是用毒高手,我们虽一直留意和追寻谁为崔望踩线,总沾不到半点边儿,原来有骚娘子这个对关内外商旅往来了如指掌的人向崔望提供消息。可怜我们这些男人还因没能被她看上为憾,岂知她陪人睡觉竟是另有目的。
杜兴干咳一声,神情颇为尴尬。寇仲三人立知骚娘子肯定陪过杜兴,而荆抗却是有意无意的揭他疮疤。
这个老家伙真厉害。
许开山岔开道:听说天竺狂僧伏难陀亦是用毒高手,不知会否与骚娘子有关连?
跋锋寒皱眉道:此人是准?
许开山道:拜紫亭逆势立国,与此人有莫大关系。伏难陀来自天竺,曾遍游天下,识见广博,辩才无碍,听他传后才匆匆立国。
杜兴唱反调道:不过你又不能不说伏难陀有点本事。在拜紫亭宣布立国后,颉利和突利随即连番冲突,以致无力干涉,更令契丹王不敢轻举妄动,保存实力以观变。
跋锋寒微笑道:天竺来的高手,想不到竟令龙泉府突变得如此热闹。
荆抗道:三位勿要见怪,难得杜当家和许当家在座,老夫要借此机会先和他们商量点家事。
寇仲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知对杜兴和许开山不会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荆抗还取得王薄的支持。突利和颉利关系恶化,影响的深远,要亲到北疆来始能深切体会得到。
点头道:荆老不用客气,请便。
荆抗双目熠熠生辉,来回向屏息静气的杜兴和许开山扫描两遍,微笑道:饮马驿现成无主之驿,当然不能任其荒弃,这不但是必赚的生意,对往来商旅更是不可或缺,两位老哥认为该由谁接管饮马驿?
三人暗呼厉害,荆抗选在这时刻恃老卖老地与杜兴和许开山谈判此事,是借寇仲三人的势强压杜兴这对狼狈为奸的拜把兄弟,令他们只能凭江湖规矩办事,答允后不敢反悔,否则就变成食言的人,寇仲等正是人证。
饮马驿因温泉名闻北疆,抢去另一条主要路线的生意,成为山海关与其它城镇必经的中途站,无论在商业上或战略上均是当地帮会觑觎的肥肉。
寇仲更以铁般事实证明,坚固如堡垒的饮马驿,只要有数十把强弓劲弯,可守得固若金汤,本身自具军事上的重要作用,如若落入荆抗或高开道手上,则直接对山海关生出制衡的作用,是用兵者必争的战略点。
杜兴从容微笑道:荆老有什么好提议?
荆抗正容道:老夫认为在现时杯弓蛇影的情况下,所有地方帮派均不宜插手,该由燕王暂时接管,两位老哥意下如何?
接着微笑道:这也是知世郎的意思。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眼前正是一场汉人与外族的斗争。高开道趁突厥内哄这难逢的机会,力图自立更生,以得到当地汉人为主的帮派鼎力支持。
许开山表面不露任何不满的神色,欣然点头道:这该是目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杜兴双目凶光一闪,旋又敛去,轻吁一口气道:既然是荆老和知世郎拟定的解决办法,我杜兴只会同意,不会有别的异议。
荆抗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向寇仲道:不知师小姐因何事法驾光临?
寇仲耸肩道:她怎会告诉我?
徐于陵长身而起:有劳许兄,趁尚有时间,我们想去验看那三具尸体。
许开山亲自把他们送到燕山酒庄,才告辞离开。杜兴和荆抗亦各忙各的,匆匆离座与他们分手。
回到庄内大厅坐下,任俊报告李叔五人因路途劳碌,已上床就寝。
坐下喝过两口热茶,寇仲向徐子陵道:你怎么看?
跋锋寒道:即使我从未见过周老叹和金环真,也晓得那两具尸体不是他们,这只是惑人耳目,且肯定并非石之轩下手,否则何须毁去他们脸目。
两尸均是被重手法痛击脸部,弄至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不过衣饰体型年纪则可乱真。
徐子陵沉声道:这手段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