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朱厚熜摇头,“阁老,你这话是在推脱,朕看过国初的战例,虽然大明横扫天下,但也不是轻而易举,相反,死伤的猛士,绝不在少数。要说起来,独山堡大捷,俘斩一万多人,我方损失数百,放在国初,那也是很了不起的胜利了。还有麒麟,我们也有办法,从昆仑洲弄过来,献给朕。”
“这证明什么?要想打胜仗,不是做不到。要想扬威海外,也不是做不到。福国公不就是在倭国大展神威吗?看起来也没有多难!明明有人能做到,可还有太多的人,甘于堕落,畏敌如虎,这才是问题所在!”
杨一清快哭了,陛下你别这么好学行不行?再问下去,老臣就只能泄露天机了。
杨一清默然低头,在场群臣,也是面面相觑,有人已经颤抖了。文人们常喜欢感叹世风日下,朱厚熜所讲,就是这四个字,只不过朱厚熜的矛头所指,只怕正是他们这些人,被人当众撕下画皮,撤下脸面,这滋味能好受就怪了!
“阁老……朕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让你为难了,那朕就换一个……朕继位之初,杨廷和一伙就逼迫朕,过继给孝宗皇帝。朕想不通,我活了十几岁,突然有人告诉我,你的亲爹是你叔叔,你该管另一个死去了十几年的人叫爹,朕连那个人都没见过啊!朕不服气,朕跟他们周旋,所幸,有阁老,还有许多忠贞之士,挺身而出,朕总算保住了亲爹。”
朱厚熜咧嘴苦笑,“彼时,朕以为一切罪孽,皆是杨廷和所为,若是能除掉杨廷和一党,整顿朝纲,必定天下太平,中兴有望。可到了现在,朕要兴学,让天下人都有读书的机会……在朝堂受到阻挠,不愿意落实下去。朕嘉奖开疆拓土有功的良臣,非议不断,朕让人出海探索,裹足不前……”
“阁老,杨廷和等人虽然没了,可朕总觉得,这个朝堂之上,有个魂儿!杨廷和他根本没死,他还在左右着朕的臣子,尤其让朕想不通,当初那些跟杨廷和分庭抗礼的人,现在也变得和杨廷和一般不二了!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耍弄权术,把朕当孩子耍……”
扑通!
杨一清再也不敢听下去了,老头双膝跪地,痛哭流涕。
不能说了,再说他就该跟杨廷和一个下场了,甚至要学着刘瑾,来一个千刀万剐才好。
杨一清也不敢装糊涂了,“启奏陛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乃是当下国之大弊。譬如说,国初文臣,大多出身寒微,他们承蒙天子洪恩,一心一意,报答君王,竭忠尽智,不敢旦夕怠慢。”
“可是这一百多年下来,士绅不纳赋,不服役……积攒下庞大家底儿,不管干什么,都先想着自己,私心重了,公心也就轻了。大家伙不是才智不够,而是私信作祟……杨廷和虽死,但他遗留下来的党羽爪牙还在,还在左右朝局,流毒天下,遗祸无穷……”
朱厚熜突然笑了,打断了正在滔滔不断的杨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