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三人赶去了火车站等列车。

岑卫东估算得不错,列车果然晚点了,说好的四点,结果五点还没来。三个人等了两个多小时,实在有点不耐烦了。

“吱吱吱……”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

昏昏欲睡的陈福香猛地站了起来:“栗子,栗子……”

“栗子不是在村里吗?它怎么……”陈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栗子顶着一头的叶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桃子。

它兴奋地冲到陈福香面前,将桃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吱吱吱……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栗子,不是让你回山上吗?你怎么来了?”陈福香把它抱了起来,摸着它的脑袋。

栗子两只手不停地晃:吱吱吱……

虽然听不懂它说的是什么,但它跑了几十里远过来找他们,岑卫东也约莫猜到了它的心思,再看陈福香明显不舍的小眼神,岑卫东犹豫了一下:“把它一起带走吧。”

“可以吗?”陈福香抬起小脸,眼睛灼灼发光,像颗夺目的星子。

岑卫东实在不忍这么一双美目变得暗淡无光,柔声说:“嗯,不过你过去应该是住工厂的宿舍,只有一间屋,很小,楼上楼下都住着人,安置栗子不方便。让它去我那儿吧。”

“会不会不方便?听说部队里管得很严,纪律分明。”陈福香倒是想,可又怕给他添麻烦,毕竟栗子是动物,不是人,没那么听话。

岑卫东说:“我们营地在郊外,后面就是一座大山,可以把栗子安置在里面,我跟它约个地点,不出任务的时候每天碰次面。等我休假的时候带它去找你,你也可以来军营看它,你觉得怎么样?”

陈阳听到这里,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个阴险的家伙,分明是诱拐福香经常去看他嘛,还扯栗子做借口,待会儿他那傻妹妹肯定还会格外感激他。

不过陈阳没戳穿,因为他也有点舍不得栗子,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栗子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家庭的一员。这次撇下栗子也是没办法,城里不像乡下,能随便养动物,更别提养一只猴子了,福香要上班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栗子,不然他倒是希望栗子去,也能跟福香做个伴。

岑卫东的办法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显然陈福香也心动了,她轻轻揪着栗子的耳朵,贴在它脑袋边,一边撸一边问:“栗子,听到了吗?如果你要跟我们走,那只能去那边的山上呆着,等我放假了去看你,行吗?”

“吱吱吱……”

栗子很欢乐地抓住陈福香的衣服,爬到了她的肩膀上,手比划个不停。

陈福香把它扯了下来:“好,我知道了,带你去,你别爬了。不过卫东哥,列车员能让它上火车吗?”

岑卫东也没经验,他说:“回头我找列车员通融通融吧。”

其实还有个办法,让栗子爬火车,不过这到底不合规矩,而且旁边还有两个拿着公文包候车的中年人。

在陈福香心里,就没有岑卫东办不成的事,他这么说,她放下心了,抱着栗子,真诚地说:“卫东哥,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好多。”

岑卫东捏了捏栗子的耳朵:“小事,不必客气。”

认真算起来,他帮的不过是小忙,而欠对方的却是天大的人情,真说欠也是他欠了她。

今天火车晚点比较严重,直到七点多,太阳都落山了,绿色的火车才喷着热气,姗姗来迟。

大丘县是个小站,上车下车的人都很少,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两个去出差的中年人和去探亲的一家四口。

那六个人买的是站/坐票,跟他们不是一个方向。人少不用挤,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车厢,岑卫东让陈阳先带着陈福香上去,自己抱着栗子跟列车员好好沟通。

这年月能买到卧铺票的都是多少有点办法的人,列车员态度很好,但却不答应让栗子上车。岑卫东好说歹说,又亮了自己的军官证,还给栗子也买了一张站票,这才终于上了车。

见到他抱着栗子过来,陈福香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她激动地过去接住了栗子,笑颜如花:“谢谢卫东哥,你真厉害。”

岑卫东怕栗子吓到别人,好在那两排只有他们三个人。他吩咐陈福香:“你把栗子放到上铺,你睡陈阳的位置,我跟陈阳轮流睡。”

“不用了,卫东哥,我跟栗子睡就行了。”陈福香赶紧说。

岑卫东平时都顺着她,这次却没同意:“卧铺很窄,只能躺一个人,太挤了,你可以上去陪栗子玩,睡觉就算了。”

陈阳也站出来劝她:“卫东说得对,我跟他轮流睡,也能一个人睡十几个小时,够了。你看好栗子,别让它吓到了其他旅客。”

他们都这样说,陈福香只好抱着栗子爬上了上铺。

收拾好东西,陈阳拿到票,看到上面12.5元的票价,心疼不已,更加庆幸自己卖了房子,不然连路费都不够。

陈福香趴在上铺上,跟栗子玩了一会儿,火车总算开了,四周的景物缓缓往后退,黑夜中,一座座群山像猛兽一样雌伏在远方,天上的星星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轻轻地点缀在群山之间,仿佛站在山上垫垫脚就可摘星。

真的太神奇了,这个大铁疙瘩,能坐一两千人,而且速度还这么快,陈福香沉浸在火车带来的震撼中,感叹现代技术真厉害,当年那些世家夫人和千金小姐们肯定想象不到这一点。

“福香,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这个点,餐厅也没什么好东西吃了,先将就一晚。”岑卫东敲了敲床架子。

陈福香翻身爬了下来,岑卫东已经打来了热水,还将他在供销社里买的鸡蛋糕带了过来。

本来陈阳说煮点鸡蛋,蒸几个馒头在路上吃的,但被岑卫东给拒绝了,天气太热,煮熟的食物不经放,很容易坏。火车上有食物卖,只是要花钱和全国粮票,他早想到了这一点发电报时也让人给他多寄了一些过来,应该差不多能撑到兰市了。

岑卫东很细心,事无巨细,先带她去了厕所,洗了手,再回来拿了个鸡蛋糕给她,又递了个给栗子。

至于陈阳,大老爷们,自己拿吧。

三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外面的夜更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火车跟铁轨摩擦发出的哐当声。为了省电,车厢里的灯也关了,只有两节车厢交接的地方还亮着一盏灯。

今天早上四五点就起了,折腾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岑卫东找出毛巾递给他们兄妹俩:“去洗把脸,睡觉吧。陈阳你先睡,明早换我。”

又忙活了一会儿,总算安顿了下来,栗子睡在上铺,陈福香睡它下面,陈阳睡对面。

这一天又是赶车,又是拿东西的,陈阳早累得不行,他倒下床没多久就睡着了,床上传来小小的呼噜声。

岑卫东就坐在他的床铺边,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睡对面的陈福香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又翻了过来,像在烙煎饼一样。

“睡不着?”他走过去问道。

陈福香翻身爬了起来,坐在床上,点了点头:“嗯,卫东哥,你困吗?”

“还好,一两天不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想什么呢?”黑暗中,四周又没人,岑卫东终于可以摸她的小脑袋了。

她的发质非常好,一头秀发乌黑透亮,柔软丝滑,让人爱不释手。岑卫东揉了一把,克制住摸摸她小脸的冲动,收回了手,低沉的声音仿佛被夜色裹上了一层糖浆:“早点休息,嗯?”

陈福香觉得耳朵都酥了,脸也不自觉地烧了起来,小手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卫东哥,你能跟我说说兰市是什么样的吗?”

原来是对未知的未来有些迷茫和恐惧,所以睡不着。岑卫东坐在她旁边,手勾着她的长发,卷到耳朵后面,抚平,轻声说:“你躺下,我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嗯。”陈福香乖乖躺下。

岑卫东拿起蒲扇,轻轻地给她扇着风,一面低声说道:“兰市也就是咱们今天见到的大丘县城稍微大一些,房子稍微高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兰市有一条贯穿全城的河,兰水,还有几条小支流,河里鱼很多,所以那边最常吃的就是鱼,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江上尝尝全鱼宴……”

陈福香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随着他的描述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小城。她翻了个身,手掌心垫在脸下,一双在黑夜中都难掩其暇的璀璨眸子仰望着他:“卫东哥,能跟我说你们部队吗?”

岑卫东低笑一声,轻拍着她的背:“当然可以,我们部队在兰市西边郊外,两面环山,距市区有二三十公里。山上也有许多野物,有时候我们会山上打猎,主要是为了除害,山上野兽太多会下山祸害庄稼,顺便也可以改善改善伙食。你不是想学射击吗?等你放假了,我带你去山上打猎,教你,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岑卫东停下了手里的扇风的动作,听到了她细微的呼吸声。

原来是睡着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岑卫东重新拿起扇子,轻轻扇着风,眼睛越过玻璃看向远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群山,山峰中间挂着一颗特别闪亮的星星,夜幕、群星在它面前仿佛都失了色,让人挪不开眼,就像陈福香之于他一样。

这一夜,火车走走停停,但陈福香睡得特别香,一夜无梦,直到天亮才醒来。

她伸手挡住刺目的白光,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对面,只看到陈阳在喝水,便问:“哥哥,卫东哥呢?”

“打饭去了,见你还没醒,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你。”陈阳复杂地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妹妹。昨晚他被热醒好几次,每次睁开眼都看到岑卫东在给他妹妹打扇,不知道他胳膊酸不酸。

说曹操曹操到。

“醒了?去漱口洗脸,吃饭了。”岑卫东端着两个饭盒回来,将东西放在小桌子上。

他打了两饭盒稀饭,六个大白馒头。

陈福香揉了揉眼睛起来:“好的。”